“司令,学生冲进来了,还是避一避吧!”总理府安全负责人叶云彪快步走到杨锐面前,沉着脸低声说道。从辽东开始,他就负责杨锐的安全,沪上刺杀事件他虽然迷路,但忠诚却是无可指责的。不知道是不是习惯无法更改,他对杨锐的称呼还停留在十多年前。

    “什么!!”杨锐还未开口,坐在他近侧的杜亚泉却震惊了,学生居然敢冲击总理府,真是吃豹子胆了吗?

    和杜亚泉的失声相比,杨锐倒是镇静的,但镇静的也很有限,最少听闻这个消息后,书案上墨水瓶被他不小心撞倒,墨水淌了一桌子。当年复兴会也发动过学嘲,可却不是率领学生冲击满清总理衙门,因为那完全是送死,现在倒好,一代新人胜旧人,罢课游街不说,堵在总理府门口不说,居然还冲了进来。

    微微茫然间,杨锐低骂了一声:“该死!”而后道:“你马上通知总理府的工作人员从后面撤离,还有后宅那边……”

    杨锐最担心的就是家里的妻子和孩子,无名虽然上学去了,可无用和无憾这两个三岁不到的孩子还在后宅,真要学生们冲进去了,一不小心真是要出事情的。

    “司令,后宅我们已经安排了,夫人和小公子将被护送出后门。银安殿的工作人员也将马上撤离,就是您要马上离开。”总理府大门到银安殿并不太远,府内的卫兵虽然逐步阻拦,可学生们不要几分钟就要冲到这里的,所以叶云彪话说的又快又急,恨不得背起杨锐马上走。

    “我走什么,还没到下班时间呢。”此时站着的杨锐听闻后宅叶云彪已经安排了,也从之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你去外面,等学生们来了,让他们派代表进来。”

    “竟成……”杜亚泉听到杨锐不走。伸手指着他,瞠目结舌。“要是学生里面有革命党怎么办?要是他们开枪怎么办?”

    “不是有防弹衣吗?”杨锐不太在乎,“这里是国务重地,国家机密尽在其中。我一撤,学生就要冲进来,失密怎么办?再说我堂堂一国总理,被一群暴徒追的抱头鼠窜,成何体统!”

    杨锐一边说话。一边用纸擦拭着书案上的墨水,还拿着墨水瓶将这些墨水装回去,似乎真不把学生当回事。而银安殿外,总理府内一层一层的大门被暴烈的学生们推倒,闯关斩将、身上带血的傅斯年等人终于冲到了银安殿所在的院落。

    “既然你们是来陈情请愿,那就请选出代表。”一夫当关的站在银安殿所在院楼的头宫门外,叶云彪看着潮水般涌来的学生,对着领头的那几个大声喝道。

    习武之人中气充足,声音洪亮,但处于亢奋状态的学生根本不是那么好阻拦的。他这边一说选代表,已经杀红了眼的几个学生便大叫道:“同学们,不要和**官僚妥协,大家冲进去!”

    这几个学生喊完就冲,但立在屋檐下的叶云彪手一抖,身后的齐眉长棍挥出一片残影就将最前的那几个学生点倒,而后棍子又想蛇信子一般缩了回去,他再次大吼:“选出你们的代表,要不然大伙就在这里同归于尽!”

    他这边说着,大门后面突然闪出几个光着膀子的彪悍卫兵。他们的腰腹间都绑着几捆东西,那白白粗粗的引线上,火光和青烟直冒,即便学生们不是军人。也能看出这应该是几捆已经点燃的炸药。为首的徐财根大声喊道:“炸药一分钟就炸,要咋滴你们自己挑!”

    徐财根本是胡子,眼见乱党冲入总理府,司令也不准开枪,气的肺都要炸了。现在司令不肯撤,他唯有带着几个老兄弟绑着炸药拦在门口。谁要敢动司令一根寒毛,他就和谁粉身碎骨!驰骋东北的胡子确实彪悍的很,徐财根几个门口一站非常吓人,更何况这些人身上绑的是已经点燃的炸药。从傅斯年往下,一大圈围着的学生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当然有怕死的就要不要命的,傅斯年等人往后退的时候,之前被叶云彪点倒的一个学生站起身大叫:“同学们,为了自由和民主,跟我冲进去啊!”他一边回头喊,一边就要往前冲。

    眼看悲剧就要发生,学生领袖傅斯年大喝道:“段锡朋!给我回来!!”他说罢朝叶云彪喊道:“我们派七个代表,子水、鸿章、缉斋、地山、世英,还有书诒和我进去,子俊你在这看着。”

    傅斯年一喊学生的名字,被他点到名的毛子水、康白情、汪敬熙、许地山、瞿菊农,还有那个要为了自由要打倒落后**政府的的段锡朋,以及留守的徐彦之都看了过来,可傅斯年却紧张的看着徐财根几个腰间的越烧越短的导火索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现在气势上被胡子们吓住,刚才干的那些事情一一浮上了心头:本来只是来总理府门前抗议的,可为什么又冲进了总理府呢?

    领头的高大学生已经选出了代表,叶云彪感觉学生们算是被吓住了,再道:“除了这几位代表外,为安全起见,还请诸位后退三丈。”

    后退三丈并不太远,既然已经按对方的提议选出了代表,傅斯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过分,当下回身要求身后的学生后退。头宫门前是一个小型广场,学生们开始还想一鼓作气冲进去,胁迫杨竟成当场立下免除蒋维乔、重新任命蔡元培的字据,但胜利在握的时候前面忽然停住了,诸人正闹哄哄间,再听闻前面有炸弹,激动的他们犹如浇了一盆雪水。

    一年后那次著名的学嘲,听闻军警捕人学生们就做鸟兽散,而走脱不了那些学生宁愿被巡警抓,也不愿被步兵统领衙门拿去。为什么?因为步兵统领衙门是满清遗留下来的**机构,学生们对满清的印象如故,以为这个衙门仍旧如之前那般拿住人想杀就杀,而巡警是新式衙门,虽然也很**,但他们最少要先关号子,然后经审判再杀头。

    诸多的例子证明,有些文人极为犯贱。你讲文明的时候,他跟你耍流氓;你忍不住动真格的时候,他又指责你不文明、很**,反正舆论和青史都由他们这些人书写。不讲理的永远是官府,天底下只有他们是文明。这一次游行,各处文明的巡警和卫兵都未给学生带来什么阻碍,但腰绑炸药、准备同归于尽的胡子们一上来就把学生们吓住了。于是,人群涌动。学生们都退出了三四丈,有一些似乎想退的更远,但不一会就被后面的学生顶了回来。

    导火线越烧越短,全身冒汗的傅斯年几个疆立在当场,根本没顾及队伍后面的混乱,也不知道队伍如此一退,半天积累起来的士气立即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