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认得我,但总还记得你姐姐——林莞愫近来常同我提起你,还说过几日一定要在帝都找你聚一聚,谁能想到啊……”他意味不明地颠了颠酒壶,抛起又落回掌中。话也不说尽,留半句在肚子里不知是不是还在疑心。像是讽刺。

    沈漓听人说话好听半截,且最受不了别人给她扣莫须有的帽子,让她背锅。愠怒着冲口辩解:“我没有偷你的东西。我只是要到百里城去,走得好好的被这雨、还有几个死人和这匹马绊住了脚。它受了伤……它黏着我!难道我很想和一匹马呆在一个山洞里大眼瞪小眼吗?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什么?后面要说的话沈漓忽然一个字都讲不下去了。

    这人与自己一同念过太学,还说起林莞愫……之前还疑她是“大哥”的打手……

    一道灵光雷击一样在她脑袋里炸开。

    沈漓终于猜到了他的姓名。壶中密函,血流成溪,不明身份的侍卫……前因后果捋着一条看不清的线穿成一串,指向极危险的一个答案。

    她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龙生九子,如今的皇帝确真的有九个儿女。其中五位公主已嫁了人,皇子封王各有封地,只有长子襄王留守帝都。

    她没有那么大的步子,走不了太远。切入游戏后虽然把武馆生意多做了几家分店,但总归还是一直围着帝都璟安城打转。所以这些年过去几乎从未与其余皇子单独照面过。

    但她在关系谱上确实有着叫“林莞愫”这么个名字的表亲姐姐。沈漓刚来时举目无亲,只有她经常来府上找她玩。诗会,游园,裁新衣裳……无论去哪里总与她一起。

    只是很快她就被赐做了淮王的侧妃,离京后杳无音讯。

    侯王擅自离开封地乃是大罪,于情于理,淮王都不该出现在京畿重地。更不该褴褛地坐在她的对面。

    皇宫里不该知道的事情知道的太多,是要死人的。沈漓摸不准息尧的脾气,虽然说以他武功还不能把她怎么样,但若是真想灭她的口,怎么也能想出来几十种方法让她消失得干干净净。

    沈漓不自觉抖了抖,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干涩的嘴,嘴唇上的薄皮被她咬得一片一片的。她想起官道上毙命的卫队,想起他凶狠刺过来的刀。不为财不为色,这二者的目的都很单纯——单纯地只是想要对方的命。

    又或者说,为了某个秘密。

    他喘了两口气,敲了敲酒壶的某个角落。机关卡口松脱,淮王息尧当着她的面取出了壶里写着字的小卷轴,拆开油纸上完好的封膜仔细查验。看一眼纸条,又看一眼她,最后纸卷折回原样塞进袖囊里了。

    在这边让人砍了脑袋的话,那两个世界里的自己就都活不成了。沈漓想起自己原身的父亲母亲七大姑八大姨,果断认怂,故作轻松道:“喝了口水而已,没有看过。”

    “那还真是对不住,误会了你。”息尧却比想象中的要好说话,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拿眼睛的余光促狭地瞟了瞟她:“我还以为连你也拿了他的钱要来杀我呢。”

    莫挨老子!别随便就想拉人下水,我对是你是他或者是任何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不在乎,也没兴趣了解你们兄弟之间的小秘密……捂上耳朵也来不及了,沈漓心里流淌着面条宽的眼泪,怨恨自己怎么不是个聋子。

    沈小翁主充耳不闻,打定了主意不搭理他。重新点燃了营火堆,盘算着要怎么脱身。

    真是可恶啊……息昀就已经是个很危险的人了,现在又招惹上更危险的一个。系统里淮王的好感度纹丝不动,根本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增减分毫,看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火舌跳跃起来,石洞重新恢复光明,同时也照亮他隐没在黑暗里的身形。沈漓这才发现息尧的衣裳本色竟然是件浅色的,不知流了多少血,染成了锗红。一张脸白的像纸。

    “……你也流了太多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