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一把和气温婉的嗓音,比起宫女们的训练有素的婉转,她的声音里则带着温柔的感情。

    高静姝这才抬头看了看自己另一位顶头上司。

    乾隆的元后,出身满洲大姓富察氏,正经上三旗出身。

    有个好姓不说,亲人也都一个比一个给力:阿玛李荣保为察哈尔总管,一位伯父马齐是三朝重臣,另一位伯父马武任过都统、领侍卫内大臣,也称得上位高权重。更不必说以后鼎鼎大名的傅恒和福康安——不姓爱新觉罗还能封王。可见这一家子稳稳坐在乾隆的心坎上。

    高贵妃的亲爹高斌和伯父高麟,虽然也都是皇上心腹重臣,高家如今也算是炙手可热,在朝上颇有话语权,但跟富察家的根基一比却要黯然失色,后宫旁的妃嫔母家就更是拍马也赶不上。

    高静姝不由打量这位出身高贵的天之娇女,一朝国母。

    富察皇后果然换过了家常衣裳,身上是半新不旧的云紫色葡萄暗纹旗装,梳了最简单式样的小两把头,发髻上也只压了几朵通草绒花,清朗朴素。

    全身上下唯有耳下一对东珠坠子华贵些,但高静姝坐的近,视力又好,看得出珍珠下头的金托颜色也不是金黄明亮,显然不是新制的耳坠,而是戴惯了的旧物。

    这样的打扮,除了东珠特殊的尊贵性,旁的真是连宫里的嫔位也没有这样简约朴素的。

    可富察皇后这般穿戴了,却丝毫不损她通身气度。

    高静姝一打眼见她,脑海里就只剩下“国泰民安”四个字,只看富察皇后往这一坐,无端就觉得是盛世国母的气度。

    高静姝深吸一口气积攒些力气,再次起身离座福身请罪。

    “臣妾任性,给娘娘添麻烦了。”

    这话她说的很真心。

    平心而论,高贵妃虽然是个心善的好人,但同样也是个众所周知的“蠢人”。像是身子不舒服就挖皇后墙角,让皇上移驾这种事,贵妃说干就干,还干的毫无心理负担。

    因为没有心理负担,就更没有什么歉疚之情,次日见了皇后连客气一句都一概免却,一派理直气壮的天然。你不能说她使坏,但她确实给人添堵。

    对皇后尚且如此,何况别人。

    天长日久,连贵妃这种稀里糊涂的粗神经,都感觉出来六宫没一个喜欢她的。

    俗话说得好,秦桧还有三个朋友——高贵妃在后宫混的还不如秦桧。

    在高静姝这里,感受就更鲜明一点:贵妃得罪了皇帝后生病共计十三天,除了跟她同住一宫的平答应,碍于规矩不得不在她门口站岗外,其余竟无一人探视问候,可见人缘差的令人发指。

    虽然后宫里的来往应酬九成九不是出自真心,可贵妃能做到让别人连假意都不乐意给,众志成城孤立她,也算是孤臣的典范了。

    所以高静姝这一次请安是做足了唾面自干准备的。

    皇后给点脸子看都是应该的——于私,这位夫君的爱妾曾经挖过自己的墙角,还不止一次;于公,贵妃这样的妃嫔之首公然惹恼皇上,难免叫人说一句皇后管束后宫不当,连累了皇后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