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自当肝脑涂地。”

    临近琅城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大老远就能看见平州知州带着大小官员在城门口迎接,傅承禹原本在车上小憩,已经提前被陆远思喊醒了,颠簸的马车睡得人有些难受,陆远思倒了杯水给他递过去,说:“我听说平州知州是个老油条,一看今日这阵仗,果真不小。”

    傅承禹喝了水,没骨头似的靠在陆远思身上,闭着眼睛说:“他搞这么大的阵仗倒不是想做什么表面功夫,裴劲知是我的人。”

    “难怪平州的动静一点都没传出来。”

    陆远思有些感慨地往外看了一眼,傅承禹这才睁开眼睛,正经坐了起来,笑着说:“惊讶吗?”

    “非常惊讶。”陆远思一手拦着傅承禹的腰,一下一下地替他揉着,傅承禹享受得心安理得,说:“平州贫瘠,又年年用作泄洪之地,本就没什么油水可捞,朝中有许多能臣因为得罪了人便会被贬到这里,除了真正尸位素餐的,我都施过援手,谁会相信这些地方小官能翻出什么风浪?”

    傅承禹并不需要事必躬亲,他只需要有这样的远见就够了。

    陆远思没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殿下果然目光长远。”

    他们并不适应京城中的尔虞我诈,傅承禹要有一国之君的气度,又怎能被拘束在宫墙之下。

    晃动的马车缓缓行驶到城门口,裴劲知带着百官叩首,风把傅承禹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和陆远思一同站在车上,朗声道:“辛苦诸位了,快请起。”

    傅承禹的声音一点也不虚弱,顶着风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陆远思侧过头去看他,阳光从厚重的云层后挣出一缕,虚虚地给傅承禹打了一层金边,陆远思看见他漂亮的侧脸,在光的笼罩下露出健康的颜色。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润,眉宇间却带上了轻松的笑意,像是触手生温的暖玉生烟,一下子凝成了实质,让人不再担心他会不会有一天就随风而去了。

    陆远思突然很想拉住傅承禹的手,但她克制住了这样的冲动,将视线放在百官身上,傅承禹却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拢在了手心里,惹得陆远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傅承禹却什么都没说,他目不斜视地俯视着群臣,嘴角的弧度却愈发明显了些。

    仆从搬来马凳,这一次陆远思没有直接往下跳,她安静地等着傅承禹下车,然后转身过来扶她。

    傅承禹的手指细长消瘦,指腹有一层薄茧,陆远思伸手握住,稳稳地下了车。

    从前陆远思最怕逢年过节,繁琐的礼节总能榨干陆远思的耐性,此时与傅承禹呆在一起,却又忽然觉得礼节再繁琐也不算什么。

    按照规矩,接到瑨王后陆远思应该随内眷一同入城,日后这平州的命妇便该由陆远思统领,可她一直与傅承禹牵着手,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裴劲知有些尴尬,说道:“王妃,拙荆听闻王妃是书香世家出身,前不久得了本古籍,想趁着这个机会献给王妃,不知今日是否有这个荣幸,得以与王妃相见。”

    陆远思看了傅承禹一眼,裴劲知把话说得太过客气,陆远思若是不去,反倒是拂了他的好意,然而陆远思志在朝堂,着实不愿意去见什么命妇小姐。

    正想着,傅承禹拍了拍陆远思的手,说:“有劳裴大人费心,不知是什么古籍能得大人如此看重,就连我都有些好奇了。”

    裴劲知便给傅承禹解释了一番那本古籍的来历,是本乐理残谱,这倒是让陆远思有些感兴趣了,傅承禹原本想再说两句,便能不伤和气地把此事圆过去,陆远思却说:“裴大人客气了,听闻夫人也是好乐理之人,我怎敢夺人所好?只是我对这乐谱又着实好奇,若是能长长眼,也是极好的。”

    傅承禹有些惊讶地看着陆远思,她凑到傅承禹耳边低声说:“都说瑨王精通乐理,我只见过殿下以琴会友,却未曾听过殿下指下清音呢。”

    傅承禹没有想到,陆远思看着坦荡洒脱,却能把一场醋吃这么久,一时有些无奈,便只能说道:“那你早些回来,落桐园的宴会很快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