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一脸自信,淡淡道:“天地以生灵为心,圣人参赞化育,使万物各正其性命,此为天地立心也;建明义理,扶植纲常,此为生民立道也。”

    张载顿时眉头皱了起来,下面坐着的近百名弟子也眉头皱了起来,因为王雱说的这话立足点太高大上了,而且牵扯到了眼下大宋执政问题,实在是太过敏感,若是开口否定,回头必定会被人弹劾,此事可大可小,张载因为这事而下狱也不是不可能。

    “这王雱才智果然不俗,竟然能够在瞬间布下这文字陷阱,让老爹及其一众弟子陷入两难之境。”张斌暗叹,远远看着老爹有些担心,因为他知道老爹的脾性。

    果然,张载只是略一沉吟之后,便要张口反驳,而不管他说什么,都会留下话柄,被人弹劾。

    “敢问王公子,何为儒?”不等张载说话,突然从门口方向传来一声轻喝。

    张载顿时一怔,但听清楚是谁的声音之后,有些意外,但没有再说话。

    众人皆是一愣,齐齐向门口看去,张斌身前几名儒生一脸愕然的赶紧让开一边,将说话的张斌示于众人之前。

    张斌神色沉稳的从众人让开的通道走进,身后跟着六名老兵护卫。

    他没有立刻去给老爹行礼,而是直直走到王雱面前,再次说道:“敢问王公子,何为儒?”

    何为儒!张斌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大,太空泛,这跟‘什么是人”已经是一个层次,乍一听,每个人都知道答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王雱显然不知道张斌是谁,虽然张斌气质不俗,身后跟着的六名百战精兵,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但王雱依然没有放在眼中,他恼怒的是张斌这个问题直接搅乱了他给张载挖的陷阱,眼看着张载被逼着就要跳进陷阱之中,此人却突然跳出来,问这样一个无聊的问题。

    但以儒者自居的王雱却不得不撇下与张载的对话,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且以他的骄傲无比的性子,他也会立刻回答。

    不得不说,王雱称得上是学富五车,略一沉思便道:“儒,柔也,术士之称。到了圣人横空出世,儒学独树一帜,成为一个春秋战国时的显学。儒就成了一家所用。而到了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就成了天下尊学,天下人必当尊从。”

    张斌冷笑道:“卧龙先生曾言,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若夫小人之儒,唯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如扬雄等以文章名世的小人之儒,虽日赋万言,为国为民未有寸功,亦何取哉!”

    “你……”王雱脸色大变,犹如被人当头狠狠一次重击,脑海中只有“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虽日赋万言,为国为民未有寸功,亦何取哉!”

    不等王雱说话,张斌又冷笑道:“卧龙先生还言,“盖国家大计,社稷安危,是有主谋。非比夸辩之徒,虚誉欺人,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诚为天下笑耳!”

    “非比夸辩之徒,虚誉欺人,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诚为天下笑耳!”王雱脑子嗡嗡直响,脑海中除了这句话之外,已经一片空白。

    张斌引用诸葛亮这段话,可谓是一针见血,而且是‘心血’,直接说到了王雱的痛处。

    王雱不正是笔下有千言,且日赋万言,可是如今于国于政上没有名声在外的策行,为国为民也未有寸功。

    王雱虽然打死都不会承认这一点,但总想着别人认为他正是“夸辩之徒,虚誉欺人,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诚为天下笑耳!”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雱又是天下间最好面子,虚荣心最强的那种人,这种人最大的特点,便是总认为自己是中心,所以在任何时候都会感觉别人在看他,在议论他,在赞颂他,在讽刺他。

    而此时此刻,他只感觉所有人在讥讽的看着他,所有人在议论他,所有人在嘲笑他。

    “你是谁?”王雱脸色涨得通红,甚至双眼充血,却已经忘记了此时是在谈经说道,不管双方说了什么话,都应该通过经义驳斥对方,他这句呵斥,顿时让所有人感觉他恼羞成怒,且想要行报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