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去见徐立宁之前,罗家楠跟蔡所长通了个电话,询问讨薪工人被伤事件的调查进度。听蔡所长的意思,伤人的家伙是找着了,但事发经过不像那天那位大姐说的那么简单。据对方称,是她儿子先动的手,他们还手实乃合情合理。

    类似的纠纷处理多了,蔡所长说没有有力的证据,很难以故意伤害来羁押伤人者。这种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各执一词,也没个监控可调确认事发经过。找人证,十个人能说出十一个故事,谁跟谁的还都对不上。当时就报警的话,围观者记忆还都深刻,肯定没这么麻烦。事隔一个多月,非当事人对事发经过的叙述,大多低到他们自己都分不出真伪的程度。

    不过蔡所长承诺会继续深挖,涉黑涉恶,绝不姑息。

    罗家楠琢磨了一番,问:“徐立宁你认识?”

    蔡所长说:“我知道这人,他干工程干了快二十年了,以前搞运输,现在做特种车辆租赁,还承包工地的沙土水泥供应。”

    “供应商?那工人去讨薪,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本地人嘛,再说他那个公司养活了不少村里人,在这片区域有点威望,早前拆迁办解决不了的钉子户,都拜托他上门去做工作。”

    “还真是个能人啊。”罗家楠嗤了一声,“得,这事儿您追着,我先办我的案子去,挂了啊。”

    挂断通讯,罗家楠按着导航往回城方向开。结果进了城正赶上下班高峰。高架上绵延不尽的红色车尾灯看得他直皱眉,拽出警灯啪叽往车顶上一拍,拉响警笛顺紧急停车带呼啸而过。

    “你又违规。”祈铭跟副驾上唠叨了他一句。按规定,没紧急情况不能拉警笛,罗家楠纯属把车当救护车开。

    罗家楠不以为然:“约的七点,这么堵,堵到八点半都到不了。”

    “你现在大小算个领导了,听红姐说,过段时间你还得带徒弟,总要以身作则。”

    “你以为这些都跟谁学的?这也就是我,换我师傅开,能给这车开成直升飞机。”

    对此,祈铭不予置评。他坐过苗红开的车,之前罗家楠被职业杀手捅穿胸腔,苗红开警车送他们去医院,把车开得差点克服地球引力。也就是他当时一颗心全系在生命垂危的罗家楠身上,精神高度紧张顾不上其他的,要不跟车上就得被晃悠吐了。

    下了高架,七拐八拐,罗家楠按着导航把车开进一条单行道。路挺窄,两边都是老房子,人行道边绿树成荫,老榕树的气生根静静的垂在黄昏时分的柔光里,步行其间定是别有一番风味。

    喧嚣归于宁静,这让罗家楠想起初见祈铭时的情景。那时祈铭在山上的寺庙里静修,不用手机,害他一口气爬了五百多级台阶上去找人,相当于爬了三十层楼,回来大腿酸了得有一礼拜。那时候他每分每秒想的都是如何摆脱这个烦人的事儿逼,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到底“咔嚓”一声折人家手里头了。

    余光瞥见罗家楠的嘴角微微上扬,祈铭问:“想起什么了?笑得跟傻子似的。”

    “想我刚认识你的时候。”

    听导航提示拐弯,罗家楠打了把轮,将车拐到一处并不起眼的院子外面,按下车窗向保安出示证件。等把车开进院子里停好,他看了眼表——六点五十,还有功夫闲扯几句——转头冲祈铭笑笑:“我说实话你别生气啊……那会你是真烦人,而且特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说话贼他妈噎人,我简直——我做梦都想不到,咱俩最后能成这关系。”

    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祈铭平淡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罗家楠一听就知道他不乐意了,赶紧哄:“那不能,这么好的媳妇我凭什么后悔?”

    给了他一记意味深长的白眼,祈铭推门下车。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