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共入自雨阁,雨声咚咚,将两人的说话声掩盖了。

    严世蕃说道:“我不明白,丁汝夔明明是你亲手罗织罪名,将他下狱,你有为何年年买通宫里的太监,将他的卷宗压在最后?”

    两人把话说开了,陆炳这才晓得原来是宫里出了破绽,他的亲信没有一人背叛。

    既然严世蕃连这个秘密都知晓了,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陆炳说道:“丁汝夔是为了给东楼的父亲严阁老顶罪,才判了死刑、下了诏狱。东楼啊,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不要做得太绝了,老顶罪的份上,留他一条命吧。”

    严世蕃只觉得可笑,“好人全让你做了,歹事全是我的。难道我放过丁汝夔,将来丁汝夔有机会出狱,卷土重来,他就能放过我们父子?别做梦了。我们严家能够屹立朝廷三十多年不倒,是因为我从不把希望建立在别人的宽容之上。我就是要做绝。”

    严世蕃说的是实情,嘉靖帝是在正德帝绝嗣之后,以旁支堂弟的身份继承皇位,帝位不稳,为了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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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r固统治,嘉靖帝时常以“争国本”等理由兴大狱,抓捕政见不同的士大夫,陆炳却暗中多有保全,“未尝构陷一人,以故朝士多称之者”注1

    陆炳不想把事情做绝,时常留有余地。对待丁汝夔也是如此,亲手把他抓起来,判了死刑,却暗中保护,在监狱也是以礼相待。

    “东楼啊,你为何执迷不悟。”陆炳连连摇头,“三十多年算什么?我且问你,历朝历代,有那个权臣、那个朋党,可以屹立一辈子都不倒的?你我活到现在,什么富贵荣华没有享受到?五十多岁的人,早就活够本了,哪怕明天去死,死就死了嘛,可是——”

    陆炳指着雨帘后面的陆缨,“孩子们怎么办?你不为自己留后路,总得为孩子留一条后路吧?”

    严世蕃说道:“我怎么没留?我早就给他们盘算好了一切。我大女儿嫁给衍圣公孔尚贤,是堂堂衍圣公夫人,将来我们严家哪怕是抄家灭族,她也是衍圣公夫人,她若生下儿子,从此孔家的血脉里,就流着我们严家的血。她弟弟娶了你二女儿,是你的女婿,你们陆家将来能不管这个姑爷?”

    “我大儿子娶了定国公府的女儿徐氏,第一代定国公是仁孝徐皇后的弟弟,朱明皇朝主支都是徐皇后的后代,即使将来严家倒了,我大儿子靠着岳父家就能活下去……”

    说起儿女们的婚事,严世蕃颇有些得意,“不是我自夸,东湖啊,我给儿女们安排的婚事,比你给三个女儿安排的婚事要高一头。我给他们早就留好的后路。”

    从目前来看,陆炳的儿女嫁娶确实不如严世蕃的儿女们地位高。

    陆炳的大女儿诰命最高,是成国公世子夫人,二女嫁给严世蕃二儿子严绍庭,三女儿嫁给内阁大臣徐阶的儿子,陆炳的两个儿子陆绎陆彩年纪还小,尚不到说亲的年龄。

    陆炳说道:“东楼,你把目光放长远些,你刚才不是说你从不把希望建立在别人的宽容之上么?你留的情面,不是给自己,而是给孩子们将来留的。你现在却把所有的希望都建立在亲家们的良心上?这不是还建立的别人的宽容之上么?”

    严世蕃不信,“怎么?你不管你二女婿了?”

    陆炳说到:“我们陆家当然会管自家的姑爷,可是别人家,我不敢信啊。举个例子,你认为最保险的衍圣公孔家,你觉得把大女儿嫁到孔家就万事大吉了?孔家那些脏事还少?衍圣公就是墙头草,当年元人灭宋,孔家人立刻就投降,依然当他的衍圣公。元朝覆灭,孔家人立刻归顺我大明,还是衍圣公。”

    “这种墙头草如何依靠?将来严家若真的倒了,孔尚贤当然依然是衍圣公,你大女儿还是不是衍圣公夫人,那就不一定了。”

    “不可能!”严世蕃一捶桌面,“上一任衍圣公孔贞干是信守诺言的君子。当年孔贞干与建昌侯张延龄的女儿定亲,张家倒了,张延龄坐了十三年牢,被斩于西市,孔贞干照样按照当年婚约娶了张氏为妻,生了现在的衍圣公孔尚贤,有这样守诺的父亲,儿子肯定不会差,岂会因妻子家族败落就休妻另娶?”

    建昌侯张延龄是正德帝的舅舅、太皇太后张氏的亲弟弟。因嘉靖帝是因正德帝无子才得以当上皇帝,登基之后,无论是太皇太后张氏还是建昌侯都各种打压牵制嘉靖帝,想要嘉靖帝听张家的话,当张家的傀儡,但是嘉靖帝岂是容易被牵制之人?

    建昌侯张延龄本就是恶贯满盈之人,其贪婪凶残比起现在的严世蕃都不差什么,嘉靖帝坐稳皇位之后,要奶兄陆炳赵到建昌侯作恶的证据,夺其爵位,将其下诏狱——当然,陆炳也是好好养着张延龄,没让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