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守志第二天没有听张淑芬的话,又上学了。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了那种火烧火燎的痛感,但依然感到很热。

    天气突然间变凉冷了,只是在一夜间风便紧俏。

    赵守志只穿了一件秋裤,风从裤管里钻进来,就觉得鸡皮疙瘩呼啦啦的在全身各处长出来。他裹紧上衣,尽量弓着肩缩了背,并且抄袖抱胸,以减少那种冷凉所带来的不适。

    教室前面的黑板上画着长有八个爪的大王八,不知道是谁的杰作,黑板擦扣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小节粉笔。

    赵守志来得不早,可也不算晚。他放下书包后想坐好等老师,却觉得脸热得厉害,就起身,到黑板南边的水桶前,拿起那只磕掉漆的搪瓷缸,?了半下水倒在手上,然后拍打面庞。这个沿用多时的办法很快奏效,他感到不那么热了。脸上挂满了水珠的赵守志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在前面看起那张宣传画来。一桢桢图画配文字,告诉人们要安全用电:

    不能在电线杆上拉晾衣线,不能将衣物搭在电线上,不能用湿抹布擦拭灯泡,有人触电时要用木杆挑开电线……花花绿绿的画面很有意思,虽然没有故事情节,却能让赵守志产生无尽的联想。

    “陈永安,你别得瑟,上公社竞赛你取上了?”孙成海大声嚷嚷着。

    赵守志被吸引,连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扭头看他们吵架。

    “还没发表呢,你咋知道没取上?”陈永安为自己辩护。

    “你得了吧,昨天我都听张老师说了,你们几个除了李光宗考得还行,剩下的全嗝屁。”

    孙成海再说你们几个时看了一眼另外两个参加竞赛的同学。陈永安自知成绩肯定不如人意,但嘴上不服,道:

    “那也比你强,你连门儿还没摸着呢。”

    他的这句话激怒了孙成海:“叉你妈你个小地褶子。”

    陈永安被骂后,只是恨恨地咬着牙齿,嘴唇翕动着。孙成海读出陈永安没有骂出口的话,于是大声道:

    “你个得瑟将,二百样,养活孩子上不去炕。七九六十三,坚决打倒陈永安——七九六十三,坚决打倒陈永安;六八四十八,坚决打倒陈广发……”

    淘气的男孩子们都一齐诵念起来,涨红了脸兴奋异常。赵守志的天性中有安静的品质,不喜欢随众起哄,他没有参与诵念,不是因为他有多么高尚的觉悟,仅仅是因为他觉得那样不好。

    齐声地诵念几遍之后,声音渐渐稀落下来,最后是孙成海和几个大个子男生在笑闹。赵守志看陈永安在慢慢地抬头,然后和周胜保比比划划的笑容满面。刚才的那阵不愉快可能被他压抑住了,或者是被另一种招之即来的快乐替换掉。赵守志回过身来,打开小盒,看里面的物件:小刀、橡皮、格尺、钢笔都杂乱地挤在里面,那只圆规大叉着脚像要从里面逃逸出来一样。

    葛文英老师公布了这次竞赛的成绩,像孙成海自己所说的那样,李光宗考得还可以,陈永安和王秀杰的成绩不那么理想。赵守志再次将目光投向陈永安,发现他微伛着身子勾着头,一幅羞愧难堪的样子。

    “我们都要努力,不能骄傲自满,不管是参加竞赛的和没参加竞赛的同学。有的同学有点小成绩,就小尾巴翘上天去了,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这早早晚晚要吃亏。***早就教导过我们,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可是有的同学就是不听,这耳朵进那耳朵出……”

    老师讲了好长时间。

    赵守志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因为与他无关。他唯一动心的是希望下学期的学习竞赛中他是其中一个。

    下课以后,陈永安找到赵守志,很是亲昵邀请他上去找他玩儿。赵守志说:

    “我自己去?你们家太远,在大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