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江东水军的陆上军帐中。

    甘宁悄无声息的掀起了大帐的布帘,走了进来。周瑜此时倚在帐中的桌案上,正借着烛火批示公文,只见他手中的笔一刻不停在竹简上书写着,偌大的军帐中只有他笔走如飞所发出的声响。甘宁缩了缩头,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从开口,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在帐中立了半晌,甘宁见周瑜还是低着头专注的在公文上笔走龙蛇,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迹象,只得撇了撇嘴,转身准备悄悄的退出帐去,不想却听到背后传来周瑜的声音:“兴霸,都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了,还是这么没有耐性!”[bsp;甘宁又撇了撇嘴,停下了脚步。

    周瑜伸了个懒腰,将笔掷到一边,笑着道:“兴霸,这么晚来我帐中难道只是为了撇嘴么?”

    甘宁回过头来,皱着眉毛问道:“公瑾,莫非你开了天眼,要不怎么我背对着你你也知道我有在撇嘴?”

    “什么乱七八糟的。”周瑜笑骂道,“是你脸上的表情太过生动,牵动了脖颈上的肌肉。”周瑜边说边将桌案上的竹简卷起放好,笑着问道:“怎么,今天晚上没有听到我弹琴,睡不着了?”

    “叮叮咚咚的东西聒噪的很,我又听不太懂,反正就是不痛不快,闷死人!”甘宁瞪了瞪眼睛。

    “咱们与荆州水军对垒江上,我夜夜弹琴以示镇定从容,这叮叮咚咚的弦歌之中可是别有深意的哦。”周瑜笑吟吟的看着甘宁说道。

    甘宁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见甘宁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周瑜扶着桌案站起身来,脸上还是挂着一抹笑容,明知故问道:“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惹着了咱们甘将军,来,讲给我听听,我去给你出出气!”

    甘宁双眼一翻,没好气的道:“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周大都督,我哪敢动手打你啊。”

    “兴霸,这我可就爱莫能助了。”周瑜摊了一摊手:“我虽然有心帮你出气,但是还没有笨到揍自己一顿的地步。”见甘宁脸上的怒气更盛了,周瑜悠然的笑了笑:“说说吧,我是怎么惹着咱们甘大将军了?”

    甘宁气哼哼的道:“今天早上主公的飞鸽传书大都督接到了吧。”

    周瑜点了点头:“接到了啊。除了主公捅了自己一刀之外,我军可算是兵不血刃拿下了长沙郡。现在主公正在长沙养伤,帐下的几万人马整军待发,随时可以开拔攻打桂阳、零陵和武陵三郡。不过探子来报,零陵太守刘度之子刘贤已经同大将邢道荣、杨龄一起,出兵与主公对抗,桂阳太守赵范也派其部下陈应、鲍隆领兵数万前去助战,荆南五虎齐聚阵前,主公的下一场仗可不太好打。”

    甘宁不屑的道:“子义、子龙等人都在主公军中,对付这五个杂毛还不是手到擒来。”

    “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五人既有虎将之名,当然也有过人的长处。据我所知,这荆南五虎各有所长。邢道荣素来被称为荆南的第一上将,使一把开山大斧,有万夫不当之勇,号‘万人敌’;杨龄每逢出战必为先锋,也是员勇不可挡的猛将;陈应和鲍隆合称为“桂阳双壁”,陈应善使飞叉,作战冷静且有谋略;鲍隆曾射杀双虎,因此威震江南,也都不是易予之辈。”周瑜微微摇了摇头,顿了一顿,接着道:“而五虎中最棘手的就是刘贤,他虽然是零陵太守刘度的长公子,但是与一般的皇亲贵戚家的纨袴子弟迥然不同,此人文武兼修,招贤纳才,是荆南著名的雅士,有儒将之称。说起冲锋陷阵,刘贤可能不如其他四人,但是在排兵布阵上,其他四人就望尘莫及了。主公若是以硬碰硬,刘贤固然无法抵挡,不过我军的损失也将极其惨重。”

    甘宁点头道:“照这么看,荆南五虎的确是强劲的对手。”

    “不错。荆州的贤臣良将极多,每一个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主公此时按兵不动,恐怕也是出于爱才的考虑。”周瑜笑了一笑,“不过另一方面,主公可能也希望咱们在襄阳这边可以取得一定的进展吧。”

    甘宁一拍大腿:“正是!公瑾你真是狡猾,尽用些闲话来糊弄我,害的我竟忘记了此次的来意。大都督,自初春再次向荆州用兵以来,我们和蔡瑁在汉江上已经对峙了几个月之久,结果连一场真正的交战也没有,早知道如此,我就跟着主公从陆路进军了。”

    “现在说也来不及了。”周瑜笑道,“不过兴霸要清楚,与我们对敌的是号称‘荆襄水战第一人’的蔡瑁,此人在政治手段上虽然是一塌糊涂,但是水战却是一把好手。而且说实话,用咱们的这些空壳子水军去与天下闻名的荆州水军作战,我没有胜利的信心。”

    甘宁虽然不忿,但心下也知道周瑜所言不虚。江东的水寨在外看起来确实雄壮,真正的质素却实在不敢恭维,要不是靠着江东众将领的盛名镇住了蔡瑁,使其不敢妄自动兵,只怕甫一交战,自己的部队就会被冲的溃不成军了。

    沉默了一阵,甘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着周瑜道:“大都督,咱们难道只能龟缩防守么?我这锦帆贼的名号,这次算是毁在你手里了。”

    “那倒不一定。”周瑜忽然笑了起来,“蔡瑁现在应该比我们还想一战。”

    “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