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春之前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的事还有这样一番内情在其中。

    来到夫子身边做事之后,好像一切都好了起来,除了他还是奴仆之身他是非常感谢夫子的!若说当初的小郎君救了他和表妹的命,裴夫子就是改了他们的运,都是非常重要的恩情。

    而现在他知道了,对不相干的事一向没什么兴趣的裴夫子,为什么会反常地关照他——因为有小郎君的意思在其中。

    大约是觉得这件事还蛮有意思的,裴庆笑着道:“说起来这也算是玉郎你有始有终了,当初在江北救的那少年正是关春玉郎还记得吗?”

    既然人在自己身边做事,裴庆自然问了一番关春的来历,所以知道他就是当初许盈从流民堆里收下的少年!他还有一个表妹,如今还需要卧床养病呢。

    许盈有些意外地看着关春:“当初之事啊”

    之前肯定没怎么记得了,但这件事令他记忆深刻,现在裴庆一说他自然就想起来了。但即便是想起来,也很难从关春的脸看到当初那个流民少年的影子差别太大了一些。

    “原来是你”当初那件事对许盈也是一个很大的刺激,此时他很难轻描淡写。但单单针对关春这个人来说,许盈也不可能将这所谓的‘恩情’记在心里,甚至对他而言这其中其实没什么恩情。

    他当初伸出手是为了帮助那个流民少年不错,但更多的是为了救自己意识到这个世道的艰难可怕,同时自己还做不了什么。他非得做点儿什么,至少做点儿什么,来告诉自己,自己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并不是全无意义的。

    他是在救即将悬崖撒手的自己。

    所以,最终许盈也只能轻轻点头:“如此便好了。”

    他活下来了,而且一步步正在往好处走这挺好的。

    许盈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被婢女拉到了水边进行上巳节的传统活动,而裴庆只是看着许盈越走越远,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说实在的,许盈这样反应不算出乎意料,他好像越来越能摸清许盈的想法了对于这个小少年来说,救人本来就没有想过回报,他又不是为了回报才救人的,此时如此平静也是因此而来。

    甚至在被提及此事时,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优越——这是很难见到的,即使是施恩不图报之人,在做下善事之后也会因此隐隐自豪,这种隐秘的心情不是什么坏事,也不会让这个人做的好事不再那样珍贵,说的明白一些这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裴庆觉得许盈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自己是有着超出普通人的要求的!

    如果世上有不平事被他看到了,他施以援手,他并不会因此自豪、自觉很好。而他若只是冷眼旁观,什么都没有做,反而会良心上深受折磨。这实在是太蠢了,好像这天下是他的责任一样!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动荡时代,这不是什么好品质,对于王者来说更是灾难一样!

    但但裴庆觉得这好像也不错,他希望是这样的许盈能够伸手结束这乱世——他早早被塑造成了这个样子,天生就是要成为仁王的。

    反正裴庆就是这样觉得的,而且一天比一天深信不疑。

    “等等!拔禊怎么不叫我?”裴庆在原地看着许盈远去,忽然又笑了起来,追到了河边。

    许盈正在拔禊,衣袍都撩了起来,鞋子也脱了。幸亏今天阳光明媚,将河水晒的没那么凉。但就是这样,仲儿也早早在一旁准备了干爽的布巾、足衣。

    “玉郎你还是年幼啊!”正在脱鞋的裴庆忍不住唠唠叨叨:“若你年长一些,今日便可与为师‘曲水流觞’,饮酒作乐了!因为年纪不够,该少多少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