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瞳,一个人在病房中。

    洁白的床单,洁白的病号服,洁白的墙面,洁白的天空……所有的洁白,在此刻的楚瞳眼中,都化作了惨白。

    只因为,几天前,他被诊断罹患新型皮肤癌。

    楚瞳体格健壮,酷爱爬山,在一次与友人们共同远足归来后,皮肤开始红肿,而后就住进了市中心医院。

    记忆,随着身体状况的恶化,开始恍惚,午夜梦回,有时他甚至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剧烈的疼痛开始在皮肤红肿处产生,伴随着发热,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深夜里,他的身边并无一人。

    失眠时,楚瞳会记起,那个五年前的夏日,结束了高考的鏖战,第一次坐管道列车,从地下来到这座超大型城市地表的瞬间:瑰丽奇伟的高楼,穿着时髦的人群……所有一切绚烂,仿佛近在咫尺,却仿佛离自己遥远异常。

    在高校进修的日子里,他凭借优异的成绩如鱼得水,而为了尽早经济独立,不再给父母增加负担,他没有选择深造,直接步入了社会。

    “你是外来人吧。”——这是从象牙塔走出的楚瞳,最多听到的问候,有嘲讽、有友善、有疑问、有关怀,这个城市的人们,习惯于把人分成原生的和外来的。

    楚瞳的家乡是个遥远的三线城市,那里,黄沙飞舞,城市凋敝,收缩的产业伴随着衰退的人口,让大多数年轻人都选择了背井离乡。

    楚瞳的工作,是一份稳定有余,收入不足的职业,为了节省开支,他选择了租住在这座超大型城市的“地下城”。

    “地下城”是这座城市特有的元素,顾名思义,“地下城”繁华如城市,却在城市地平线以下,大量的外来人聚居于此,而电力、水源、集市多种功能一应俱全,甚至有人工合成的仿制阳光照射。

    这就是楚瞳的安身之地,房租是地表的一半,除了潮湿和光照不足,偶有蟑螂和老鼠光顾,似乎没有其他缺点。

    日常的工作之外,楚瞳为了补贴家用,兼职做程序员,为愈加火爆的游戏穿戴设备,写出配套的代码。

    在来到这里的第五年,楚瞳因为写游戏代码调试,认识了一个叫夏梦溪的女孩子,夏梦溪一家是这座城市的原住民,她因为共同的对游戏的爱好,而与楚瞳走到了一起。

    与夏梦溪的关系,对楚瞳来说是悲欣交集,欣喜的是这个漂亮的女孩给他带来的温暖,悲伤的是夏梦溪家庭与自己家庭之间巨大的鸿沟。

    “你是外来人吧,小楚。”不出意外的第一句问候,来自夏梦溪的母亲,父亲则在一旁,埋头于自己的茶具。

    “嗯,来这里五年了……”随后,楚瞳献出自己十二分的殷勤,跟女孩的父母攀谈着。

    第一次拜访在忐忑中结束了,之前提着礼品盒的手心里,到出门时还全都是汗水。

    “我爸妈说觉得你不错,他们支持我的所有选择,但嫁给外来人的各种后果,比如奔波照看父母等等,要有勇气去承担。”回去的路上,女孩对楚瞳说。

    搭乘虚拟穿戴设备风靡起来的东风,楚瞳的公司发展迅猛,在这一年,公司为部分员工筹建了地表的居所,并采用摇号的方式供给,楚瞳幸运地摇到了号,虽然房子没有产权无法出售,但总比之前的“地下城”要好得多。

    他兴冲冲地将钥匙交给女友,并邀请她父母一同前往,分享喜悦。

    “开窗户!这么臭……”一进门,夏梦溪的母亲就疯狂扇着风,尽管在楚瞳看来,这新房子的气味简直让他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