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涌很想问问,为什么项羽在义帝府上会突然动了范增的方案,等若当面掌掴自己亚父。但看项本不想继续说此事,又觉得似不便多话打听。

    “刘司马若明白了项某之意,当知项王对你的义帝中涓身份,以及其他义帝臣子的身份,都是并不挂怀的。对义帝朝中诸人作布局安排的,都是历阳侯而已。锱铢必校,一人一算,全身心机,也是历阳侯的本色。”项本颇有些不屑道。

    看得出来,项本对范增很有点意见。

    刘涌会意,项本的意思是自己根本不用担心出身成份问题,无论自己是根正苗红的项家粉丝,还是以往曾经跟过熊心,对于项羽来说,都没什么打紧,终究只是个不值得注意的小人物而己。自己之所以被撤职,只是范增出于对自己政局安排的考虑。

    刘涌心道果然,最近被李金这个小人逼迫太紧,难免也自视过重了。

    人总容易把自己看得过于重要的。

    项本继道:“至于你阻截李金是冒犯了项王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接着一笑,“听刘司马的话,看来你也已经相信了这传言。”

    刘涌讶然,传言?

    这几天来,从熊心到高陵君,从彭城到军中,众口铄金,刘涌早已经把这说法深深植在了心里。

    刘涌看向项本,项本眼神笃定,似笑非笑。

    刘涌吸气,自思下来,这话确实只有李金告诉过他,能够佐证这说法的也确实只有一些猜测和流言罢了。只是这些猜测和流言一直包围着他,他业已由将信将疑,逐渐不自觉地变成了笃信。

    然而除了这些猜测和流言,他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加以映正的东西。在他目睹了项羽针对他所作的布置,和听闻了周志遭遇的诬陷之后,他很自然地认为项羽确实有把精力放在他们这些熊心旧臣身上,故而自然相信了李金所说的,项羽会认为他阻截李金是对自己的冒犯和别有用心。

    但是如果这所有的布置,都是出自范增之手,而非项羽……

    当然一切的映证还要听听眼前这个真的知道内情的人,给予确凿的说明,刘涌盯着项本。

    项本一笑,道:“你因为阻截李金而触犯项王的说法,是我在军中打问你的消息的时候听到的,当时我便感到奇怪,怎么会有这种说法流传。随后再想,也就清楚了,这大概是李金故意散布出去的。”

    刘涌微微吐气。

    项本继道:“你阻截李金一事确实已经传遍彭城,但完全是被当作一个关于李金的笑话传开的。你身为义帝中涓,尚未卸任,拱卫义帝府,在交接之前不许都护军入府,于情于理完全合适,要怪只能怪那个李金冒失妄为。人们如果认为,这样的作法会让项王感到被触犯,也未免太看低了项王的崖岸!军中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听来可笑。而我刚才以此语试探,竟发现以刘司马的精明周全,却也相信了,便知你一定是先入为主,心里认定了项王在有意针对你们这些义帝旧臣,方至如此。”顿一下道,“这倒也不足为奇了,历阳侯的一番安排,虽然让朝野迅速安定,却也确实让坊间生出了项王正在针对义帝旧臣的诸多风评。”接着稍显怒容道,“依本看来,历阳侯一番安排,利己而损上,使项王名誉蒙尘,其行事足可谓乱臣贼子!”

    刘涌哑然。他也知道李金有故意散布谣言,逼迫他犯错。只是他一直以为只有项王针对自己手下兄弟这一部分是假的,却真没想到所有的内容都是假的。自笑,终究还是着了李金一点道道。

    同时对项本直露其不满于范增的说法颇感惊讶。

    也暗暗点头。项本对范增逼迫熊心臣工归服,事后又对不归服者加以惩办的做法作出如此评价,倒也有些道理。依着项本的说法,如果不是范增来安排这件事,项羽大概就会给熊心的臣子们打个招呼,谁想来西楚当官就来,不想来的一鞭子赶跑了事,光明磊落,谁也说不得什么。当然这样的安排也会更符合项家亲族们的利益,朝中有了更多的官职空缺,自然可以让亲族外戚们更多地填补进来,只是如此一来,范增治政难免诸多掣肘。

    至于到底哪种做法更符合西楚国家的发展需要,刘涌就没有这个本事分辨出来了。两家不同的打算,终究还都是屁股决定脑袋,各为自己好而已。

    项本继道:“故而某适才,先行讲明项王与历阳侯之不同,想必刘司马自己便可揣定,关于你的这些无稽言论,是否可信了。”

    刘涌微微点头,终于明白了项本如此费心解释项羽和范增之间关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