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九翁气得果真胡子都翘起来了,大怒道:“好个奸诈的女娃娃!岂不闻古人有言:男人的头,女人的脚,老酒鬼的酒坛子,这三样东西都是万万碰不得的。你这样做是何道理?”

    丹雪笑道:“前辈这你可就冤枉雪儿了,雪儿现在是为救夫郎,心乱如麻,哪还管它什么头不头脚不脚的?”

    汤九翁一蹦三尺高,叫道:“好好好,这事咱们稍后再行理论!小丫头且先让开,容老酒鬼把案上的酒水舔舐干净再说。”一边口里连叫“可惜”,一边探身就往前钻。

    丹雪两臂一张,挡住酒案道:“这个可万万不行。到了现在,前辈想必已然知道雪儿意图为何了。眼前这案上还余下的七坛子美酒,那可都是雪儿妙计制胜的法宝,怎能让前辈靠近?”

    汤九翁怒极反笑,道:“女娃娃也太小瞧老夫了,我要迫你让开也只是轻而易举之事,又有何难?”

    丹雪折扇再张,怡然而摇,慢条斯理地说道:“不错,依着老前辈的旷世武功,想要迫开雪儿那原是轻而易举之事。只不过到时雪儿为救夫郎也必死战不退,而前辈您武功虽高,然在这狭窄的角落之间,想要既不碰触衣服发梢,又不伤人的情况下迫开雪儿,那也难以办到。”

    汤九翁闻言一怔,旋又哈哈笑道:“女娃娃错了。咱们赌斗之时,老酒鬼既敢说出不碰触衣服发梢又不伤人的话来,自是对此有十足的把握,女娃娃这法已不可行。我看为了节省时间起见,小丫头最好另想个新的点子出来,若然实在没有,不妨便即认输,也未尝不是明智之举。”

    他话方说完,一旁的瘦猴子卫放鹤早已忍不住拍手笑将出来:“我说臭蛤蟆呀臭蛤蟆,也真亏你腆着一张老脸能说得出这样一番话来。在这样一个狭小的角落里,想要既不碰衣服又不伤人的迫开人家小姑娘,这样的武功连我都不会使你又如何能做得到?你如此恬不知耻,大言不惭地乱放蛤蟆屁,简直让我老人家也跟着一块儿蒙羞。小丫头,莫要理他的烟雾蛤蟆屁,不妨再敲碎一坛给这老酒鬼瞧瞧,是真是假,那是一敲便知啊!”

    丹雪本就对汤九翁所说的那番话不大相信,此刻闻得卫放鹤言语,更是有恃无恐,彻底放下心来。娇颜如花,微笑说道:“多谢卫大哥提醒。敢问卫大哥,方才那一记酒坛碎裂之声听来可还清脆?如不满意,雪儿立行改进!”

    卫放鹤听言,更是在一旁乐得蹦儿蹦儿直跳,双手分扯胡子,边跳边哈哈笑道:“问得好,问得妙!真是其女可教,其女可教也!小丫头不仅长得讨人喜欢,更是聪明伶俐之极,一肚子鬼主意源源不绝,甚投我老人家的脾胃。妙极妙极!依我看来,方才那一响酒坛碎裂之声,虽说听起来尚算清脆悦耳,毕竟响声太短太促,难收令人肝肠寸断之效,须得想方设法使之细水长流,响声连绵不绝,方算大成。”

    丹雪强忍着笑道:“多谢大哥指教。经大哥这么一说,雪儿倒是想起来了。雪儿幼时曾蒙母亲传授过一门施放飞针的功夫,名字好像叫作什么‘天女散花’的,能一次施放飞针二三十枚以至数百枚不等,想来此法可行,雪儿这就一试,还请大哥赏观。”说完左手一动,一枚银针射出,“啪”地将身边另一个酒坛打出一洞。坛中酒水立行“嗤”“嗤”喷出。

    就在丹雪动手之前,汤九翁已大声急喊:“丫头住手!”谁知仍是慢了一步。由于酒案在丹雪身后,酒坛子尽被丹雪挡住,汤九翁空有一身天大本领,因着赌规却是欲阻无从。这刻见又一个酒坛被射破,芳香四溢的酒水白白激溅而出,对他这个嗜酒如命的老酒鬼来说,简直比要了性命还要心疼万分,当下直气得哇哇暴叫:“你你你,老猴子谁让你多事来着!你们两个大鬼小鬼合起伙来一搭一档地害人,成心想气死我不成?”

    丹雪佯装一惊,道:“啊哟,方才只顾和卫大哥说话,倒把前辈给冷落了,实在是对不住得紧。老前辈,雪儿适才与卫大哥商量出了一个‘天女散花’细水长流的好法儿,前辈您也来给品评一下,看这个法儿如何?”话音一落,左手中银针雨射而出,但听得“啪啪啪啪”数声响过,顷刻间身旁这个酒坛,周遭上下已被射出十来个小指头肚般大小的窟窿眼。丹雪潜运真劲,一时间坛中酒水自窟眼里向四面八方“嗤嗤”喷射不绝,状如喷泉,果然绵绵不绝,好看之极。

    卫放鹤一辈子跟汤九翁斗嘴抬杠,难得见他一次当众出丑,当先第一个拍手大赞:“好!女娃娃这手‘天女散花’使得实在是妙绝人寰。想这‘天女散花’本也不过是最为寻常之极的武技,但经女娃娃此刻妙手使来,非但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与人和,纤手一拂,立行便化腐朽为神奇,诚为千古未有之佳作,真令我老人家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喂喂喂,老酒鬼你也来说两句,人家女娃娃使得究竟好是不好?”

    “我呸!什么‘天女散花’,简直狗屁,哦不,猴臭屁不如!”没等卫放鹤说完,汤九翁已破口大骂,“你这个老不死的,关键时刻,吃里扒外,胳膊肘向外拐,掉炮往里揍,你还算是我老酒鬼的兄弟不是?”边说边行抱着酒坛来回左右不住乱走,口中一个劲嚷道:“气死我啦!气死我啦!你们两个真是气死我啦!”

    丹雪见此法已然奏效,不失时机地再行说道:“老前辈责骂的是,雪儿方才的‘天女散花’使得委实是太过单调,浑无技巧可言。不过雪儿已经想好了花样翻新的办法,接下来雪儿准备五坛齐施,将余下的五坛美酒尽皆用上,使得飞天齐舞,花开满眼,想来必能博得老前辈一赞。”

    卫放鹤更是在旁凑趣道:“好好好!好一个‘飞天齐舞,花开满眼’,单听名字,已可想见届时场景定是壮观非常。女娃娃当真是个鬼灵精,片刻功夫便能举一反三,花样百出,真令我老人家也要自叹弗如。快快快,快些使出来让我老人家开开眼!”

    他一番连珠炮价的说话,说完之后,又转向汤九翁道:“喂,老酒鬼,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叫小肚鸡肠。什么‘吃里扒外’‘胳膊肘向外拐’,人家女娃娃使得就是好嘛,难道就容不得我赞上一声。”

    “简直气死我啦!”没等卫放鹤说完,蓦地里汤九翁大叫一声,抱起酒坛子嗖嗖嗖地满空里乱翻跟头,跟着又行蜷曲成球在地上东西南北的打滚一番。突然一跳而起,大声叫道:“罢罢罢,小丫头住手,这场赌斗老酒鬼认输便是,这个酒坛你拿去!”“呼”地一声,将怀中酒坛向丹雪掷去。

    丹雪笑吟吟接过,张口将坛中所剩美酒一气喝干,正欲说话,忽听虞翻大声叫道:“不、不好了,你们快来看,晶球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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