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默默对视了半天,最终潜水鸟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若是真心爱她,就把她记在心里吧,找一处好地方,让她好好安歇。也许是你可以对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至于——

    他沉吟了一下,还是说:我们之间的问题,今天这里恐怕不合适,这里是清净之地,尊重那些亡灵吧。我随时恭候!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杜鸥怔怔然望着潜水鸟离去,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人都已经走远了,他伸手拭去了眼角的泪痕。他知道自己心里一直忌惮潜水鸟,总是担心着冷清荷会和他旧情萌发,但是如今人都不在了,还忌惮什么?

    而所有的猜测,他也明白,不过是自己的那点妒忌心。

    若非爱得深,又怎会有妒忌?若非妒忌,又怎会生仇恨?

    但是斯人已逝,所有这些还有意义吗?

    他很想从他嘴里得知些什么,但是明知,不会得到什么。

    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肯定,肯定冷清荷最终对自己是忠诚的。

    但是果真事情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如今又能如何?不过是给自己最后一击深深的打击,让自己对于她的爱整个儿幻灭而已。难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局?

    他很迷惑。

    有时候看不清也是种解脱,至少永远留存点美好的念想。

    另外,他不得不承认,潜水鸟说的没错,今天这里不合适——

    这是他一辈子真正爱过的女人,他要为她完成最后的送别,这是他眼下该做的事情,也是唯一能做的事了。

    回到车上,潜水鸟终于忍不住哭了很久,他伏在方向盘上,感觉自己心都已经碎裂了,那种难过是撕心裂肺的,人前可以装作镇定,独自面对时,才发觉自己其实很脆弱,就好像有人拿着刀,在他心上又刻了一道深深的血印。

    他忽然打开音响,并且把音量放到极致,然后痛苦地嘶嚎了起来,想把胸腔里那一股积存已久的怨愤,统统发泄出来。

    那个春末阳光灿烂的日子,他就像只野兽一样,在无人的车厢里,嚎哭了半天。

    他的悲伤无人能懂,他也不需要别人能懂。

    无所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懂我,又当如何?我还是一条铮铮的好男儿,我还是要大踏步地往前走,让灰暗的人生留在昨天。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弹出的每一滴泪都满是真情。他不求人理解,不求人宽慰,洒向天际,洒向沧溟,洒向亘古的孤独,洒向这静默的人间……然后——

    等到眼泪完全干透,他就可以重新振作了自己,发动引擎,一踩油门——

    无聊的春日刚一结束,魔都就进入了漫漫的雨季。

    蝴蝶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平淡而充实。潜水鸟几乎从她的世界里销声匿迹了。起初她也有些不习惯,好像生活忽然失去了某些规律,人会变得不适应。不过当你一旦适应了新的节奏,又会觉得,好像这才是原本的生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