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重六昏昏沉沉,头脑里像灌了铅,呆滞地蜷缩在床头。祝鹤澜一连叫了他三声,他都仿佛听不见一样。

    祝鹤澜叹了口气,拿着刚刚放在热水里沾湿又拧干的手巾走向床榻,坐在重六身边,一手轻轻掀开重六额前的碎发,一手细细地给他擦着脸,口中轻柔地问,“烫吗?”

    重六摇了摇头。

    “今天外头天气不错,一会儿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吧?”祝鹤澜给重六擦完了脸和脖子,便站起身去衣箱里找出两件厚实的袍子和披风。他拉着木偶人一样的重六下了床站起来,一件件外衣往身上套。

    重六随他摆弄,又被他拉到铜镜前坐下。祝鹤澜用梳子仔仔细细梳理着重六的头发,每次遇到打结便无比耐心地一点点理开。窗户开了一条缝,冬日的寒气被淡黄色的阳光送到脸上,冰冷和融暖奇异地兼容并蓄。

    “鹤澜,你好像很久都没有出过院子了。”重六忽然开口问道。

    祝鹤澜没有将松明子告诉他的事告诉重六,担心给他的精神增添更多负担,“嗯,我想陪陪你。”

    “槐树没事吗?”

    “它很好,长大了不少。等你好点了,我带你去看它。”

    重六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谁背叛了我们……你有查到吗?”

    祝鹤澜没有马上回答。他给重六束好发,伸手在重六的后颈上轻轻摩挲,“我们现在是安全的。”

    重六被祝鹤澜拉着出了房门。小院里那些奇异的肉质的红花又开了,腥甜的气味飘散在空中。天上没有云彩,浅淡的蓝像是会散发出寒气的冰,辽远地展阔着。

    祝鹤澜给他裹上厚厚的披风,让他在一张躺椅上坐下来,端了一盆炭火来放在旁边,又在茶炉上热上了一壶茶。咕噜咕噜的烧水声中,两人静静地坐在院子里,中间流淌的只有阳光。

    “我很饿……”重六忽然说。

    祝鹤澜立刻坐起身,喜道,“早上还有剩的包子,我去拿。”

    重六这五天中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整个人已经瘦了三圈,此时陷在披风里快要找不见了。祝鹤澜喜出望外正要起身,却又听重六说,“我不想吃……”

    “……可你不是说饿吗?”

    “我不想吃包子……”

    ……挑食?

    “那你想吃什么?我让廖师傅去做。”祝鹤澜温温柔柔地问。

    重六缓缓眨了下眼睛,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想吃肉。”

    “好啊,什么肉?羊肉?猪肉?”

    重六却摇摇头。他的视线定格在那些摇曳的、厚实的花上。他忽然站起身,走到花圃便,伸手便开始挖地上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