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一声响彻天空的雷鸣以后,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照的屋子里通亮,紧接着又是风吹得木门哗哗作响,屋里的两人就这样静坐着,各自思考着各自的心事。

    吴清打着油灯从楼上下来,见到二人还坐在凳子上,只是梁姑娘却红了眼眶,便以为有事发生,过来问道,“梁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梁恬抹了一下眼睛,有些哽咽的说道,“风太大,迷了眼睛,既然你下来了,待会儿便替东家关下门,我上去休息了。”

    吴清便把灯盏递给了梁恬,看着她安稳的上了楼,便自己坐在一旁了。过了一会儿,又把凳子拉得离王三近些,小声的说道,“东家,刚才梁姑娘怎么了。”

    王三本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听到吴清这么一问,便说道,“说了些往事罢了,店里近来还太平吗?”

    “哪里太平,那些人看我们掌柜是年轻漂亮的姑娘,便时常来叨扰,想着法儿蹭到柜台上去,脸皮厚的跟城墙似的。我在厨房里走不开,肖建又要接客收摊,梁姑娘一个人在柜台上不知道受了委屈没有。”

    吴清见王三不回话,又说道,“梁姑娘家里好像不太开心她来这里做掌柜,那个新任的梁东家来劝过几次,都被梁姑娘一口回绝了。又要塞一个家仆过来,护着安全,也被回绝了,说是怕东家多心。”说着又看了一眼王三,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被人猜疑,如不是十分同情,也不会说出这般话。

    “下次,你便让她把那人招过来做事吧,刚好店里也缺一个人跑堂。”话音刚落,外面便来了人,原是另外的伙计赶着车来接王三了。

    到家时,顾文德正在大堂里等着,往常总是戏谑的脸上挂着一丝愁云,见王三到时,急匆匆的跑过来说道,“你回来时,没有碰见什么人吧?”

    “没有,怎么,仇家找上门了?那先要找的也不是我,而是和你一起到处招摇撞骗的闺女。”从来没个正经的舅舅,这次回来却有些神经质。虽说其他方面却还是和以前一样甩手掌柜,成天不是喝酒划拳,便是去城里老相好那里游荡。

    顾文德见无事,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笑着说道,“哪有什么仇家,不过是几件风流往事。”说着便又一摇一摆的去楼上休息了。

    王三哪里会把这不正经的舅舅的话放在心上,只当真是那风流韵事,这些年虽还没有情人找上门来,那也保不齐今年东窗事发,真出来一个风流俏妇住进这屋子里,给顾盼添一个后妈。

    回来的路上,免不了招摇些风雨,王三掸去身上的雨水,又去厨房里叫了伙计打一桶热水去卧房里。

    烟雾缭绕中,王三的身体终于暖和了起来,思绪也慢慢回来了,刚才梁恬的那番话,并不是没有波动,本以为她那样爱笑,家里的关系也该是和睦,没想到那样含笑的脸上却藏着另外一份悲伤,自己何尝没有过悲伤,只是那伤疤太深,掩藏起来,好似不见。

    那一夜,也是这样的狂风暴雨吧。

    常年冰封的北方,在七月暖阳的照耀下,终于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像是山上融化了的冰雪向小河里蔓延开来一般,外面的消息也流了进来,慢慢的传入了这个小镇子里。

    一开始是好消息,父母带着茶叶从远方的城里回来了,走的水路,七月中便可以到家,那时家里的债便能还尽,过上原先衣食无忧的日子了。家信来时,煮饭婆子十分开心,灶衣都不曾解下,拿着家里所剩无几的银子,立马便去肉档里买了肉。

    “小少爷,赶紧吃吧,等东家回来了,还有更好的日子等着呢。”

    许久不沾油荤的王思明,终于在菜桌上见到了荤菜,十岁的孩子,自然馋肉的很,在煮饭婆子的关照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盘里的肉一丝不剩,还将油汤拌了饭来吃。

    谁知,那油荤还没在肚里化开,外面便有人上门讨债。

    一时之间,砸门的声音,吵闹的声音全都聚集在一起,那为首的汉子见院里只有一个小孩与一个老妇人,便更加的肆无忌惮,说着什么,“老子死了,便由儿子还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也不管思明,便在院子里开始搜罗起有用的物件了,搜罗够了,又去屋里找,翻箱倒柜的。

    思明哪里应付得过来,被人来回推搡着,一阵慌乱中,终于听清了父母在外面落水的事情,带回来的茶叶也全化作了河里的淤泥消失不见了。

    彷佛五雷轰顶一般,后面的事,思明便不记得了,不知道那群人是如何放过了自己,或许是十岁的小童不值几个钱,还要浪费粮食罢了。思明醒来时,已躺在了自家的床上,说是床,其实也只剩一张床板了,再环顾四周,家里像是被山贼洗劫过一般,只剩下身下的木板,连煮饭婆子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