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宫久未响起的钟声响起,群臣的哭声像撕裂的锦帛般,刺得人心尖发紧。

    公元1661年,隆武十七年,大明隆武皇帝朱慈烺与世长辞,享年三十五岁。

    人死如灯灭,随着朱慈烺的感叹飘散在耳边之时,所有的怨也好,恨也好,竟都消失了,剩下的唯有悲伤。

    左弗怔怔地跪在地上,望着太监将一块明黄色的手绢遮去朱慈烺的面容,她的心就好像被挖去了一块般,竟是空落得有些疼。

    年少时的欢乐时光如昨日般鲜艳,转眼间,便随着他的离去失去了光彩。

    终是一路走来的人,即便理想不同,立场不同,可正如她告诉朱慈烺的那样,多年的相处又怎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如今这个给过她荣耀,也给过她伤害的男人走了……

    这个她曾心动过,也恨过的男人走了……

    他带着北伐尚未成功的遗憾走了……

    又或者……

    他早就累了……

    那一句“谁也带不走的江山”不正是他心中的写照么?

    这一刻,左弗泪如雨下。怨了这多年的人,这一刻她再也恨不起,怨不起,剩下的只有对他的怜悯。

    他是一个可怜的人。

    他生于皇家,可却是处与王朝末日。他的父亲宵衣旰食,不到三十岁就熬白了头发,可终是无力挽回日渐颓废的国家。而他生为皇太子,在大难来临时被亲人拒绝在门外,成为人质。

    从高高在上的皇亲贵胄到阶下囚仿佛就是一夜间的事。只是他品性坚韧,并不这样认命,他跑了出来。一路上,饥寒交迫,提心吊胆,他奔向的不是希望,而是未知。

    谁也不知跑到南京,等待他的又是什么结果。

    或许正是因为受尽了命运的嘲弄,他的性子变得刻薄。他恨着一切,恨所有薄情的人,包括他自己。

    将自己囚禁在心灵的孤岛上,他感受不到什么爱,即便爱了又怕被辜负,这个男人,活了三十五岁,可唯一快乐的时光就那么几年。

    登基为帝,外人看来无限风光的事可实际上却很苦。他是知道自己的理想的,可他不想背叛他父亲对他的期望,所以他只能去维护朱家王朝,只能维护法统,他恨这样的自己,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权利就像一个牢笼,死死困着他;权利又像一座山,死死压着他,在家天下的时代里,维护自家王朝的延续就是他的使命,他的责任……

    哭声还在耳边继续,太子扑在龙床边,哭得肝肠寸断。

    虚龄已经八岁的他已知什么是生死。或许他不能解释得很明白,但他知道,死亡就意味着他再也见不着他的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