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皇帝自长春宫离开,本想回乾清宫,在途径乾清宫之后的坤宁宫时却突然驻足,皇后虽诞有一儿一女,但因嫡女常住于宫外,而所出嫡子又为皇太子,入主东宫,如今正是经筵讲学之时,太子不能日日来视膳问安,坤宁宫便显得格外冷清。

    除了必要场合,皇后出行从不用仪仗,宫内连侍奉的内臣也没有留多少,二十余年来,只有随嫁的婢女陪在身侧不离左右,以及一个掌事的老太监,与几个洒扫的内侍宫人。

    殿外响起了脚步声,正在打扫院子的内侍赶忙扔下手中的扫帚至一侧跪伏。

    坤宁宫大殿内,李皇后抱着一只海外进贡的狮猫,老太监手里拿着一把厚厚的剪子,狮猫极为温顺的躺在李皇后怀中,老太监一手捏着它的爪子,将那长而锋利的指甲一一剪下,“殿下养的猫儿温顺,给它剪爪子连声都不吭的。”

    “想是它于我一样吧,”李皇后抚摸着狮猫,倍感落寞,“被困在这座小小的城中,就是有再大的脾气,也都能被岁月磨平。”

    “皇后殿下。”李皇后的贴身婢子走入内,“陛下来了。”

    老太监遂起身退离,婢子走上前,问道:“奴为您重新梳妆?”

    李皇后摇头,“他不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就算你打扮的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婢女无奈只得福身退下,没过多久皇帝便步入殿内,李皇后将狮猫轻放于褥子上起身相迎,福身道:“陛下万福。”

    “皇后不必多礼。”皇帝毫不客气的略过皇后一把坐下,望着狮猫问道:“这猫你一直养着?”

    狮猫察觉气息不对,遂从皇帝身侧的褥子上跳下,跑到李皇后腿侧蹭了蹭。

    李皇后亲自斟了一碗茶,弯腰将猫儿抱起放到了殿角的一个篮子里,回道:“这狮猫伴妾身已经多年了,还是陛下御赐之物,妾身岂敢怠慢于它,陛下久不曾来坤宁宫,应是不记得了。”

    皇帝愣了愣,捏着右手抬眼道:“皇后是在怪罪朕冷落了你吗?”

    “妾身不敢。”皇后福身赔罪道,“陛下是天下人的君父,日理万机,内廷诸妃,自是知晓,夫君是天,万事皆以天下为先。”

    皇帝沉下脸色,“皇后若是不满,不妨直言,不必在朕的跟前也装圣贤。”

    “圣贤若是装出来的,那么还可以称之为圣贤吗?”李皇后反问,“妾身自问只做了自己该做之事。”

    皇帝随之一笑,笑得尤为阴森,“皇后小朕十岁有余,为后二十年从未曾出过任何差错,外朝臣子称呼为贤,只要朕一死,这天下就是你母子...”

    “陛下的疑心致使内乱不断,如今齐王妃已死,陛下为长子除去了隐患,又借此剔除了一些声望极高的老臣,这难道还不够吗?”李皇后硬气的质问道,“如果李氏是陛下最后的心患,那么妾身请愿改立储君,让太子让位,我母子什么都不求,只要有一块安静地生活就足以。”

    皇帝深皱起眉头,忽然泛起咳嗽,便负手重重咳了几声,颤道:“你终于肯说出来了,你隐忍了二十年,心中所有的不满。”

    李皇后稍压怒火,瞪着皇帝再次道:“陛下要怨恨的人是妾身与那些早已被陛下处置了老臣,与四郎有什么关系呢,稚子无辜,陛下害怕重蹈覆辙,那便效仿汉武帝赐死钩弋夫人一样也给妾身一杯斟酒,放逐李氏族人,这样就没有人能够威胁你赵氏的江山一分一毫。”

    “你...”

    “陛下,皇后殿下。”内侍再一次至殿门口,“太子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