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在枕流台与柳隽真、梅临雪大战一场后,薛颐并未回到冬州国,也未去往其他地方,而是来到了藏于幽谷中的竹楼里。

    他自认一生漂泊无依,即无至亲,也无知己,即使远在冬州国的父王与母后从未亏待于他,他却始终像与他们有一层隔阂,无法融洽相处。

    思来想去,便只有这处竹楼,能让他从容自在地待一会儿了。

    这里是薛颐为了让薛戎对他放下防备,特意按照原先的竹楼仿建的。

    身处其中,就连薛颐偶尔也会有些恍神,不知今夕何夕。

    一日,他寅时就起了身,提着凌日剑往山中走去。茫茫然走了好一阵才发现,此处并没有修炼的洞府,也再没有天不亮就逼他起来练剑的师尊了。

    午后,薛颐从薛戎的房前经过,心中却有些躁动起来。似乎推开门,就能望见修为被废、又中了乱神散的师尊正倚在床头,扶着臃肿的肚子,懵懂地望着他,盼着他将积存了许久的奶水吸出来。

    到了深夜,薛颐坐在窗下翻看剑谱,忽而听见身后传来沙沙足音,下意识问道:“师尊可是要歇息了?”待他回过头,只瞧见被风吹进房中的落叶,才察觉自己的念头有多荒谬。

    竹楼里处处都没有师尊,又好似处处都藏着师尊的影子。

    薛颐将其归咎于习惯。

    他生平没什么志向,仅有的目标便是夺取冲煞剑法,以及再度见到秦沐微。

    如今,虽说夺舍禁术失败了,但让他咬牙切齿地恨了半生之久、也在他心头盘踞了半生之久的师尊已经死了,所以他一时难以习惯,有些怅然若失,也是正常的。

    “师尊,你说可不可笑,当年你一直对我藏私,唯恐冲煞剑法被我学了去,最终这本剑谱还是落到了我手里。”

    薛颐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戒,将其高高抛起,又接回掌心。这原本是薛戎的储物戒,在他死后,便被薛颐拿走,并找到了存放在里头的剑谱。

    距离薛戎身殒已经过去了数月,薛颐每日都在苦修冲煞剑法。

    可令他费解的是,他分明将剑诀逐字逐句铭记于心,也一丝不苟地打磨了剑式,却始终悟不透剑法中的精义,历时许久,剑术仍没有半分增进。

    “我不信……师尊,我无论如何都不信!连你都能将冲煞剑法使得出神入化,我不信到了我这里,便学不会这剑法了!”

    随着时日一天天流逝,薛颐也愈发焦躁起来,时常设下结界,将自己封在方寸之地中,不眠不休地练剑。

    每当他专注于剑法之上,眼前便会生出许多幻象来,似乎身边满是魑魅魍魉,正一齐发出险恶的窃笑。

    他发狂一般举起凌日剑,胡乱向四面八方斩去,然而那些鬼魅却越斩越多、越斩越强,直至他力竭倒地为止。

    等到薛颐清醒之后,也发觉自己先前行为有异,像是走火入魔之兆。

    但一想到这是曾令薛戎名震天下的冲煞剑法,薛颐便打消了疑虑,只觉得是自己尚未突破瓶颈。

    又过了半年,有一日,山谷中天色骤变,风驱急雨,将山上树木摧折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