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色认真起来:“我虽自小长在万妖山,没见过多少凡人。但我们万妖山的妖在化形之前,都会去凡间寻一副自己喜欢的皮囊。我也算见过不少美人。她们像盛夏的繁花,美得千姿百态,却都与姐姐不同。”

    云棠受宠若惊,花月顿了顿,继续道:“姐姐是凌冬的初雪、暮春的微风,是云间的皎月和繁星,不依附于一事一物,在天地间美得自成风景。“

    “有这么夸张吗?”

    饶是平时再自恋,也是禁不住这么夸的。

    花月叹了一声:“姐姐是不会明白的。世间的女子能有几人像姐姐这般肆意自在?”

    即便是在万妖山,大多女子也难免一生为家事所累,长久而忘却了年少时的追求。

    云棠宽慰道:“我孑然一身,无所牵挂,自然肆意自在,却也不全是好处。便如你有陈武,虽不免为其所累,但总归这一生,也算有了归途。”

    说到此处,云棠忽然想起白天时,浮游散人对陈武说的话。她犹豫片刻,问道:“花月,你有想过吗?如果有一天陈武离开了,你怎么办?”

    云棠知道自己的话或许会很冒犯。但花月却没如云棠预想的那般伤感,只道:“姐姐,你听说过吗?万妖山有面湖水,名曰沉念湖。相传,将相爱之人的两缕发丝系在一枚铜钱上,沉到湖底,可以许愿来生再度相逢。我和阿武离开万妖山那晚,刚好途经沉念湖,但我们没有去许愿。”

    花月的目光沉了沉,“我不在乎来生。如果阿武离开了,我也会离开。阿武就是我的一生。”

    云棠看着花月那样坚定的目光,有些钦佩,又觉得她似乎很傻。这个看起来柔弱温柔的姑娘,比她曾经见过的很多人都要执拗和坚强。她爱,便要倾尽全部,爱尽这一世,爱尽这一人。

    不问来生,只争朝夕:

    也不论对错,绝不后悔。

    云棠没再多说什么,她和花月回到客栈后,各自回房休息。云棠睡不着,问店小二要了壶酒,一人到客栈房顶吹风。

    她坐在房檐一角,任凭晚风肆意扬起她的裙角和发梢。皎月仿佛悬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抬起手却只能触到一片冰冷的空荡荡。

    在这里能俯瞰整座云陲小镇,月色下隐约可见错落的庭院楼阁。城郊的望亭山上,万古殿依旧灯火通明,远远望去,在一片幽暗中颇有几分人间神祠的气派。

    云棠向后靠了靠,抬起头漫无目的地望向夜空,听着风从耳畔拂袖而过。月色一寸寸落下,地平线逐渐染上朝阳的暖色。晨露打湿了云棠的衣衫,云棠拂了拂衣袖上的露珠,准备起身回去,身后却传来轻浅的脚步声。

    她回眸,看见迎面走来的黑衣男子,晃了晃神,愣住片刻,才道:“回来了,才回来吗?”

    连珩走到她身侧坐下:“昨夜回来的,去过一趟万古殿。”他见云棠神色憔悴,关切道,“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有心事?”

    听见连珩坦白交代,云棠这几日的疑虑降下许多,心里也舒服不少。她叹了一声:“玉娘的身份有线索了,五郎很可能就是陈武。”

    连珩明白了云棠为何会一个人在屋顶吹风,他关切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今天就送花月和陈武离开。玉娘毕竟已经死了,让陈武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云棠又问连珩,“你呢?这几天去哪了?”

    云棠只是随口一问,没真打算让连珩告诉她去向。她以为连珩会像以往提起那位故人一样,搪塞或是直接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