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花里胡哨的歌也有结束的时候,就像再好的罐头也有保质期,没有什么欢乐是不会结束的。

    万青的摇滚里,人们的一切形为,都只是集体的谵妄。就像梦想,总是该醒来的。

    一曲终了,该致谢的致谢,该挽留的挽留,奇怪的是,在台上光芒四射的一群人却没有些许留恋,台下衬托的众人倒是依依不舍。

    “再来一首!”

    “苏槐飞星!”

    鹿雪锋摘下电吉他的连接线,转身下台,乐队的孩子们跟着他,太爷的脊背挺拔,宽厚的肩胛骨勉力撑起皮衣,老树仍旧有茂密的枝桠,这些让少年人激亢的心跳都平静下来,有这样一个倔老头走在前面,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回到后台,来不及让鹿正康他们相拥欢呼,主办方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拦住鹿雪锋的路,“抱歉,这位先生,我们刚刚得知您是社信一级人员,没有参演资格,而你们这个乐队,”男人歪歪头,露出近乎活灵活现的探究神色,这多少冲淡他身上那种公事公办的冷酷味道,“是叫苏槐飞星是吧?歌唱的真好,我也很喜欢你们,不过很遗憾的,你们失去参演资格了,不能进行下一阶段的评审,奖品与你们无缘,很抱歉,但这是规定。”

    鹿正康与小伙伴们面面相觑,大家都耸耸肩。

    “没事,本来也不是冲着奖品来的,今天咱们乐队就解散吧。”

    西装男人吃了一惊,“那行,不打扰各位了,你们的乐器会安全地送返,请不必担心。”他转身离开。

    苏湘离皱着眉,“我讨厌这个人,阴阳怪气的。”

    娄迅碉搓着自己发颤的腿,“就是这样的嘛,都说现在人越来越像机器,机器越来越像人。”

    牧槐抱着膀子,切了一声,“装什么蒜呢。”

    鹿正康上前搂住太爷爷,“太爷,您也太强了!”

    鹿雪锋哈哈笑了笑,“这不算什么,你不知道我当年,台下是五六万人同时看的,排队的人能把几个街区塞得满满当当,唉,你是看不到,看不到咯,我还记得清楚,以后太爷去了养老院,你可以来看看我。”

    鹿正康与苏湘离都震惊失声,“养老院?”

    “是啊,我九十了,该歇下来了。”

    鹿正康想说话,眼泪却甩落下来,鹿雪锋连忙给他擦擦脸,太爷手粗糙干燥,就像吸水纸一样,把小鹿同学的面颊擦得干干净净,鹿正康闻到太爷手上有一些金属氧化的腥臭味,吉他弦留下来的味道,很熟悉,现在也残留在他的双颊,有些辛辣。

    “太爷,您以前不服老的。”

    “哪有不服老的人啊。”

    “可你还没考出二级,你为什么就不考二级呢,你的老朋友们,还活着吗?”

    “还有一个,在等着我去呢。”鹿雪锋脸上有得偿心愿的释然,“好小子,还有湘离,你也是好姑娘,你们以后得好好的,好好读书,别让太爷在养老院里担心。”

    苏湘离犹豫着走过来,轻轻抱了抱这个老头,“太爷爷,今天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