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边,起伏着山丘的地平线上,在一众黑魆魆的生铁般的冈峦中间,有一处,月华格外地清爽,就像是一层稀淡的光纱,微微贴合着山间葳蕤深沉的松林,黛色里透着一股金白色。

    余东的心弦被扣动了。

    他探出身去,更仔细地把远处的景色纳入眼中。

    那一层月光并不是简单反射出的薄薄的晕彩,而是很有厚度的,余东凝神注视着,心脏噗噗直跳。

    狭长的红色虹束在这田田月光中隐约闪烁,就像是奔雷走电,是在白璧上游移的红龙。天上的月愈发明亮了,后山的虹色舒展开来,线条分明像是一座模糊的城郭。

    余东悄悄推开门,跑出家,往后山的方向疾奔。他再不能忍受那种无名的召唤感了。

    后山离渔村两里地,他一路拼了命一样发足狂奔,一盏茶时间便赶到山脚下,在这里,迷离的山岚混淆着清澈的月光,雾气如珠玉般透射出清爽干净的辉色,苍松古木,冠盖如琉璃的屋檐,林荫深深如许,余东见到夜露点滴泛着柔光,照亮进山的道路,他便循着村里前人开辟的山道往顶峰攀爬。

    周围密邃的黑暗里,狡狐野狸的眸子反射着油绿的星点,一霎一霎在树影见蹿跳,林子仿佛是活过来一样,余东嗅到一股浓烈的生命气质,就像是缭绕着这里的雾和空间本身传递出来的律动,他的心中没有恐惧,只是被无言的万籁抽去了思考的神智,一味朝着山顶而去。

    待他攀上最后一道阶梯,真正站在秃秃的山顶时,这里拱立着一群猕猴,一同仰首望天,余东也朝天上看去,月与惊鸿盖塑的城郭正立在他当头。一位蝾首人身的六臂神将,虚捧着一枚方印,赤红的流光混着缤纷的霞彩团团裹在它身上,化作威仪的甲胄兜鍪,苍古的眼眸里射出猩红的毫光,天空为之战战,发出一声闷雷。

    神将前方站着一道面容不清的轮廓人形,略略侧过头,俯瞰着余东。

    【有趣。】

    霎时间,余东的精神为之所夺,不自觉,心窍闭塞,昏厥过去。

    待他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躺在篝火旁,清早山雾深处,慢慢走来一个穿麻衣的男人,正是鹿巫祝。

    “醒了?你爹来找你了,回家等着挨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