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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历的四月,正是春夏交替的季节。出门的如丝细雨,下了一整天依然没有停歇,在公社教委开了一天会的老穆冒雨急冲冲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至于会上讲了些什么,他都记在了揣在怀里的那本“小笔记”上,让他说可能说不上半句了,现在脑海中留下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教委任主任最后提到的:“今年我县重点中学——谷城一中开设的初中部将招录100名优秀小学毕业生,各学校可以组织优秀的学生参加考试,具体报考时间另行通知。”

    这消息对于老穆来说,是个着实振奋的消息,春节后的每次会议间休,老穆都与那些开会的老师们讨论,哪个中学教学质量高,哪个中学的师资配备好,在他的心目中,为即将毕业的儿子选择一所好的学校比“久旱逢甘霖”还重要三分。

    “谷城一中,那是当年自己上高中的学校,学校的环境与师资不仅没的说,而且还是地区的重点中学,那里开招初中部,这为儿子提供了一次绝佳的机会,为儿子选择这所学校,是造化啊!”老穆这样想着,脚步显得更加快了些。“可招考不同于推荐,招考是要凭成绩的,儿子的成绩虽然在公社能排上名次,但那是县几十万人口优中选优,更何况还将有临近县里的小学毕业生参加考试,能不能考中还是个未知数。”老穆盘算的同时,不由得在自己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号。

    刚迈进家门的老穆,顾不得擦掉头上的雨水,便一屁股坐在屋内写字的儿子旁边。

    “今天做了哪些?我给你检查一下。”老穆接过妻子递过来的毛巾,将雨水打湿的头发擦了擦,便仔细看起儿子的作业来。

    四月过后,天气转热起来,正是耕种大好时机,处在北温带的小王庄自然免不了要忙碌一阵子。当下村里人的积极性很是高涨,每天早早起床,下地耕作农忙。

    为方便自己下地干活,秀花提前几天就将小儿子穆宝送到了娘家,让自己的母亲看管。今天好容易盼个星期天,老穆本可以去帮老婆做农活,可是在儿子即将升学的当口上,却怎么有心去想着地里的活计呢?秀花早早做好了早饭,下地忙农活,老穆却在家陪着儿子趴在老式的抽屉桌前做起了功课。

    “穆老师在吗?”老穆在屋里听得清楚,便急忙起身出门站到院里,“张主任,这么早来家里一定有要紧事!”老穆说着急步上前握住来者的手。

    “前几天你说的事,我一直记着,就是谷城一中报名的事,这不,昨天我们才接到通知,这月15号就开始准备报名。”“这还劳您亲自跑一趟!”老穆客气地说。“今天一早赶集,恰路过这里,特来给你说一下,过几天可能教委还要专门通知,你想着准备一下。”

    “太谢谢了,那进屋里吃完饭再去吧!”说着就往屋里让,“不用客气,家里还等着我到集上买菜下锅呢!有啥事再说吧!”边说边推起刚停稳的自行车往大路上走。

    当日历翻到15号那天,老穆早早去了公社教委,第一个为儿子报了个名,本来他还想为学校多报两个名额,但是与学生家长沟通,人家都认为自家孩子学习不如穆珍,均表示不愿去做陪考而作罢。

    报名结束时,老穆听公社教委张主任说,此次招生县共报了650多人,加上邻近县里的考生,总计报考人数达835人,共招两个班,每班50人,按此算来,录取比例至少是8︰1,这样的淘汰率对于小学升初中来说,还从未碰到过,老穆悬起的心,对儿子这段时间的学习丝毫不敢放松。

    儿童节刚过两天,地里的麦穗儿已等得不耐烦了,农家的磨镰刀声、吆喝牲口准备场地声、维修机器声,已混成农村三夏准备的交响曲。谷城县结合当地实际,通知各农村的学校放假两周,回家为农村三夏帮忙。

    “人家都准备收割麦子,你看你们爷俩,脑子用在书上,这才小学毕业,就把你急成这样子啊!”秀花一边在院里磨镰刀,一边对站在院里的老穆嘟囔,老穆在院里不知想什么,扳着手指头在算计着什么,“5号、6号、……10号。”老穆愣了一下,对秀花说道:“再有6天,就要准备一下去参加考试了,赶得这么巧,正是最忙的几天,这简直是在耍心理战术,就是考试,农村的孩子与城市的孩子区别都这样明显,城市孩子不用考虑什么三夏大忙,会力以赴去迎接考试,而我们还要一边应对这农忙一边去应对升学,你说这泥饭碗与铁饭碗就是没法比啊?”

    秀花明白,对老穆说什么也是白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孩子的升学胜过一切,孩子的升学是这个家庭最大的事情。磨完镰刀的秀花拍了拍身上溅的水珠,缓缓站起身,不断捶着那发麻的大腿,“我与艳儿下地去割麦,你们爷俩学累了,就到地里帮我们一下!”说完便提镰出了大门。艳儿是老穆的女儿,比穆珍小两岁,去年因为在学校不注意,手上落了点残疾,便不愿意去上学了,现在家帮着老穆妻子忙农活,虽只有九岁,却是十分懂事,一年下来,各式农活干得像模像样,很让老穆夫妻喜欢。

    老穆目视着妻女远去,若有所思地回到屋内,对儿子说:“珍儿,累了休息会,做完后再做另一份卷子,我下地帮着割会麦。”

    “嗯。”穆珍头也没抬答应了一声。

    老穆拿起院里磨好的镰刀一溜烟地顺着妻女远去的方向大步追去。

    三夏的割麦,部是旧式的镰刀,凭人弯腰用力一镰一镰去收割,一天下来,累得人腰酸腿疼不说,单就弯腰站上一天,也让没有连续从事劳作的人累得浑身跟散了架似的。

    老穆很少干农活,这一天下来,浑身骨头节都酸胀难受,大腿根如同灌了铅一样,迈步都有点困难。回到家中的他,顾不上与儿子搭话,便躺在了床上。感觉那有点发胀的眼皮实在难以睁开,便稍稍闭在一起,很快便传来了老穆只有沉睡时发出的缓慢呼吸声。

    秀花做好饭时,已经掌灯时分,微弱的灯光下,穆珍依然在做着那对他来说好似永无尽头的试卷。“儿子,别做了,叫你爹吃饭!”秀花对儿子喊道。

    穆珍缓缓站起来,走到床前,推了推躺在床上的老穆,“大大,起床吃饭!”老穆没有吭声,依然在沉睡中,穆珍又使劲推了推,老穆才慢慢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