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安静肃穆,靠墙的八仙桌上摆着一张黑白照,照片上年轻人眉目英挺,五官俊秀,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穿着黑白正装的宾客们一个接一个走到供桌前上香,几乎每个人的视线都会在那张照片上停留。

    确实挺好看的。

    段琮之飘在自己遗照前看了一会儿,他照片不算多,每年生日都会照一张,今年二十二,但这张照片是他二十岁生日的时候照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选了这张。

    可能他们也不知道哪张是最近的,秦恪应该知道,他每次拍完照,照片都会送到秦恪手上。

    想到秦恪段琮之苦笑一声,秦恪是知道,但他一个外姓人在秦家置办葬礼已经是破例,再多……也不太可能。

    他该知足的。

    段琮之在灵堂内飘了一圈,没看见秦恪,很快他又说服自己,三爷分分钟千万上下的人,哪来的闲工夫给他主持葬礼。

    满屋的宾客神情肃穆,沉痛又惋惜,段琮之翻了个白眼,这里头绝大部分,他连见都没见过,可见钱是个好东西,秦家的财势,值得他们表演。

    他飘到摆着自己照片的供桌上坐下,百无聊赖地荡着腿。

    香炉内的香已经插满,香灰打着卷儿落在香炉外,很快有人来清理,段琮之玩心大起,对着香炉吹了一口气,刚清理完的桌面上又落了一层灰。

    擦桌子的人抬头看了一眼,低头清理掉了落在桌面上的灰。

    段琮之记得他,他是管家应叔的儿子,他不在家时,汤圆就是他照看的。

    段琮之歇了捉弄人的心思,继续荡着腿发呆,不知道秦恪在干什么。

    宾客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段琮之回神的时候秦恪已经站在桌前,他身后,是段家的人。

    他父母,小师叔,还有同源武馆其他人。

    每一个人都红着眼眶,母亲手中捏着纸巾,哭得喘不上气,倚靠在父亲身上。她是同源武馆的馆主,雷厉风行说的就是她,段琮之有记忆以来就没见她掉过眼泪。

    他到现在才真切地意识到,他已经死了,他的父母亲人,再也见不到他了。

    看着母亲白了一半的头发,他忽然有些后悔,尽管死亡不是他的主观意愿,无尽的自责几乎将他淹没,如果,再小心一点就好了。

    段琮之张张嘴,喊了一声妈。

    没人听见,她仍旧在哭。

    白发人送黑发人。

    段琮之从供桌上下来,想贴着段母,又怕对她有什么不利,只好不远不近地站着,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