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家人走后,我看见孙鑫的爷爷红了眼眶。他背过身去,抬手擦了擦眼,摇头叹道:“养了几十年,养了两头白眼狼。老二老三倒是孝顺,可惜都走了。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一席话惹得孙鑫的母亲想起了丧夫的往事,也在一旁抹着眼泪。

    我在旁边看了,心里也不好受,可我又不会安慰人,只好干看着。

    孙鑫不忍心看爷爷和母亲伤心,强颜欢笑道:“没事儿,爷爷。等以后鑫娃子挣了大钱,就把您和奶奶,还有我妈都接到梵城去。可比他们住在县城里舒服多了。”

    “好,好。老三媳妇儿,来,这些钱你拿着。”爷爷指着桌上的四千块钱,让孙鑫的母亲收好。

    孙鑫的母亲连连摆手:“爸,这钱您给我做什么!这不合适,这是大哥和四弟他们的心意,您自己留着吧。”

    爷爷冷笑道:“呵,这钱可不是他们的心意。这是我豁出这张老脸,找他们要的!”

    接着对孙鑫母亲说道:“老三媳妇儿,你可别多心。这钱你拿去,多给你妈买点大骨头熬汤,补一补营养。后续医院的复查也要花钱,农村的医保报销不了几个钱,在老太婆恢复之前,可都得麻烦你呢。”

    “爸,您说这话就见外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这样吧,我先拿两千,可以用好一阵儿了。您放心,等这钱用完了,我会再找您要的!剩下的您就先收着。”

    “行吧。那你先张罗着做晚饭,鑫娃子他们该饿了。我进去看看你妈。”爷爷见孙鑫的母亲坚持只拿两千,也不再勉强。一手拿着钱,一手拿着烟杆儿,进屋去看奶奶了。

    我和孙鑫在老家待了两天后,他母亲就催着我们回城了。

    这次回老家,和第一次回来,我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竟然开始有些适应老家的生活。

    比起城市的交通堵塞,空气污染。乡下空气清新,山清水秀,倒是别有一番风景。也可能是蚊虫没了,气温降了,所以居住体验没以前那么糟糕了吧。

    在这两天里,除了每天看望奶奶,帮着做一些家务活,孙鑫还带着我去自家地里摘野菜,去家附近的水库钓鱼。他利用这两天,把臭气熏天的猪圈给仔细打扫了一番,不管从感官上还是视觉上,我的接受度都高了许多。

    我甚至跟孙鑫简单规划了一下,等将来有钱了,我们也在老家修几层高的小洋楼,当然这是个远大的目标。实在不行,下次回家时,就先在厨房后面的空地里再搭一间小房子当卫生间,还可以从厨房里接一根管子过去,整个淋浴。反正老家柴火管够,热水管够。

    对于我的变化,孙鑫直言是他教导有方,我也懒得与他争辩。不过我倒是深切地体会到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含义。

    女人哪,只要嫁了人,时间越久,你就注定越习惯融入到他的生活中,不管酸甜苦辣,你都甘之如饴。

    回到梵城后,想起孙鑫的大伯和四婶家这次的举动,我忍不住感慨万千:“你说,你大伯和四叔他们两家,平时一起吃饭,大家都有说有笑的,根本看不出来是那样的人啊。怎么家里一出点事儿,就开始推三阻四了。尤其是你大伯和四叔,简直就是传说中的耙耳朵呀,在媳妇儿面前,愣是响屁都不敢放一个。也难怪爷爷那么生气了。他要是早知道生了儿子不孝顺,肯定不愿意生。”

    孙鑫笑了笑:“你这就孤陋寡闻了,他在气头上是这么说。等过一阵儿,还不是一样对他们好。多子多福,老一辈一般家里都是几个娃,这在农村很正常。我家这情况都算好的了,好歹大伯四叔他们还听得进爷爷的话,还愿意出点钱。”

    孙鑫给我和他各自倒了杯水,接着说道:“我跟你讲一件更奇葩的事。我们村里有一户人家,姓胡,胡老太爷有四个儿子,都在老家。按理说四个儿子都在身边,这老太爷晚年的日子应该好过吧。可自从胡老太爷的老伴儿去世后,四个儿子家为了他的养老问题大吵了一架,谁也不愿意让老太爷跟着自己生活。后来还是村委会出面,让老太爷在四个儿子家轮饭,轮饭你知道吧,就是东家吃一个月,西家吃一个月,大家轮着来养他。”

    我撇了撇嘴:“这有什么稀奇的!四个儿子,挨个管饭,这很合理啊。”

    孙鑫摇了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轮饭以后,胡老太爷的吃住是有着落了,可经常都是受不完的气。四个儿子就像执行任务一样,胡老太爷住在自己家的时候,总是找些理由给他脸色看。一会儿嫌他邋遢了,一会儿又嫌他碍眼了,尤其怕他生病,或者死在自己家。总之都是数着日子的,盼着他赶紧到下一家去。老年人心思比较细,听不得儿子媳妇的闲话,这长期东家撵西家赶的,他哪受得了啊!”

    唉,这老太爷生了四个儿子,本来可以好好享福的,却是这般遭遇。别说他自己,我一个外人听了都觉得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