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风似乎多了几分凉意,吹动树梢上将落未落的枯叶,响作一片。

    夜深露重,小姑娘虽喝得两颊通红,却还是在秋风拂过时,抱了抱胳膊。

    宋修拿了件披风来,蹲下身,将披风拢在她身上,仔细裹严实。

    这酒喝了便是见风倒,宋修此时喝得都有几分醉意,而小姑娘被冷风一吹,愈发醉了几分,只掀起眼皮来瞧他。

    宋修叹了口气,蹲着把后背给她,“上来罢,我送你回房。”

    璀错顺从地用双臂缠上他脖子,安安静静趴在他背上,任他将自己背起,稳稳地一步步往前走。

    许是他身上的松柏香太令人心安,随着一步步细小的颠簸,她将脑袋搁在他肩上,不知觉便睡了过去。

    宋修微偏过头去,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轻声道:“你说求神不过是为了求个心安。”

    “我从前的确不信神佛,可终究,我也不能免俗。”

    他想起那日他抱着浑身沾了血的她,他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指尖却只余冰凉一片。

    他心慌得不行,心脏像是坠入了不见底的深洞,直直往下坠去,坠得心底生疼,却空茫茫地,找不到落点。

    那一刻的无力感仍萦绕在心头。

    上一回有这种无力感是什么时候?该是他十七岁那年。

    父亲战死,他扶柩回京,却又亲眼见着母亲撞死在父亲灵前。

    十七岁的时候,他跪在父母灵前时,曾叩过诸天神佛。

    而那一日,他看着安安静静躺在榻上的人儿,听着一个又一个郎中无奈的叹息,突然又在心里想,倘若当真有神便好了,他便可以求神护佑他的小姑娘,平安顺遂。

    结果他的小姑娘竟真的动了动小指,而后睁开了眼。

    那一刻,他空落落的心口陡然被填满。也便是那一刻,他才意识到,最初算计着利用娶她来作挡箭牌,最终是将自己算计了进去。

    他把人放到榻上,轻车熟路地解下她鞋靴,给她盖好被子。

    许是因着他这一放惊了觉,璀错突然睁开了眼,刚短暂地睡了一会儿,她意识还朦胧着,酒也没醒,只迷迷瞪瞪地看着他。

    她眼神澄澈而无害,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他心一紧。

    宋修俯下身,也直直地望向她眼底。

    许是醉意上来,他忽然懒得再费心去猜她话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是以他只淡然开口:“这个问题我只问你一遍,你说是什么,此后便是什么,我再不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