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夏显然蔫儿了下去。可不过片刻,她仿佛找到了问题所在,开口反问道:“可若是这样,将军为何偏偏娶了夫人做夫人呢?”

    璀错面上摇了摇头,实际心里头明镜似的。

    为何?因为月老的红线当真是管用的。当初为了神君历劫,月老不知在这两人身上缠了多少匝红线。

    这日宋修回来得早些,璀错刻意等他一同用了晚膳,许是被他不断夹菜喂得太饱,晚间读过两页兵书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睡意朦胧中,她只觉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住她,紧接着身体一腾空,落入一个带着松柏清冷香气的怀抱里。

    她近乎本能地蜷缩了一下身子,窝在他怀里,松松回抱住他。

    散落的意识里,似乎有什么极熟悉的片段闪过。她寻着那些理不清的片段,像一条绵延到意识深处的线,还未等将画面串联起来,便沉沉睡了过去。

    宋修被她这一抱,脚步生生一滞。

    待将人送到榻上安顿好,他又回身将案上的兵书摆回书架。不料动作时不慎碰落了璀错随手放在书架上,忘了收起来的那本话本子。他反应极快,出手一接,抓到手里的话本子恰翻开在她今日看过的某一页上。

    宋修瞥过一眼那满篇的勾勾画画,有些好笑地将它放回去。

    按大周的习俗,新婚第三日,是要归宁的。

    是以当璀错醒过来习惯性地以为身边没人,大剌剌地一边将胳膊和腿往那边搭一边转过去时,不期然撞上一张睡颜。

    宋修早就醒了,不过见她一直没动静,也陪着闭目养了一会儿神。方才她这么一搭,他就睁开眼来。

    璀错对上那双全无睡意的清亮眼睛,默默先将压在他身上的腿收回来,而后用搭在他身上的那只手重重拍了拍他肩膀,尴尬而不失客套地挤出一个笑容,“夫君晨安。”

    宋修轻轻笑了一声,抬手理了理她鬓边散开挡她视线的发丝,“晨安。”

    璀错方才这一转身,两人间的距离近得不像话,连彼此温热的呼吸都隐隐感受得到。

    璀错怔然盯着他看,却见他笑意愈深,慢慢逼近她。她只觉额头上有温热一点,还来不及反应,罪魁祸首却坐起身来,对她道:“再不起身,岳丈该等急了。”

    晏回在东崖镇另置办了处宅子,房契上写的却是晏云归的名字——等晏云归全然适应了,他放下心来,也该回去,不会一直留在东崖。这宅子就是给晏云归准备的,倘若哪天她有什么事儿不愿回府,多少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璀错在马车上还琢磨着该怎么应对这位同“晏云归”朝夕相处了十余年的父亲,没成想刚被宋修扶着下来,第一眼瞧见早早在门前相迎的晏回——那人殷切地朝她这儿张望,不知何时一头乌发已掺杂上了银丝,边塞的风霜使他过早地有了些老态。

    璀错心口陡然一涩,一种全然不属于她的情绪席卷而来,她几乎是哽咽着,开口唤了一声“爹爹”。

    璀错心中一凛——怪不得她这几日分外嗜睡,精神也总不大好,本以为是还没适应这具躯壳和人间的生活,没想到竟是这具躯壳里还残留了一丝晏云归的魂魄。

    只是都道这女娲石养出的人魂无心无情,事实看来却有些出入。

    晏回听她这一唤,登时就红了眼眶,全然未管一旁向他见礼的宋修,哑声开口问道:“囡囡可是受委屈了?”

    心头那股酸涩悄无声息退去,这具身体回归正常。璀错知道方才那声唤的怕是要引得晏回多想,忙道:“没受委屈的,宋修对女儿很好。只是想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