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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莒狂心中一惊,道:“吴与晋、鲁,不是盟国么?”

    “此言差矣,吴与晋貌合神离,但与鲁、宋,则根本谈不上盟友。去年的宋之乱莒子应当有所耳闻,吴国在宋国境内大肆掳掠,鲁国大将军与吴国太子夫差差点起了冲突。更何况吴国狼子野心,一直觊觎包括鲁、宋、邾在内的泗上诸侯,大将军之所以与列国结盟,正是为了防备吴人啊!”

    子贡见莒狂沉吟不语,心知摸对了他的心思,便继续说道:“若外臣没有看错的话,如今对莒国威胁最大的,不是鲁国,而是吴国罢!”

    莒子的脸色有些凝滞,比起老邻居鲁国,他的确更怕吴国。

    十三年前,吴国派伍子胥和孙武为伐楚热身,一口气把莒国的南邻徐国和钟吾国一锅端了,并兵临莒国示威。莒子狂吓得够呛,连忙向吴国派去使者,吴王阖闾本来就无意北上,便高傲地将莒国使者一阵吓唬,让莒子来朝,每年还要献上一定贡赋。

    莒狂不敢去那江南之地,生怕尸骨无还,连忙向齐国寻求庇护。当时的齐国还是蛮强大的,齐侯帮莒国强出头,齐吴矛盾由此而始,只因为双方主要精力都不在此,没有爆发战争。

    双方最后达成协议,让莒国两从齐、吴,贡赋从一份变成了两份,齐侯事后还嫁了个女儿给吴国太子波,以结两家之好。可惜那齐女去了吴国后思乡死了,顺便带着吴太子波一起抑郁而死,这才有了夫差上位的机会,吴国与齐国再度敌对,莒国夹在中间两边不是人。

    比起已经和平了二十余年的鲁国,拥有庞大舟师,可以在沿海畅通无阻地行驶,随时可以兵临琅琊的吴国当然显得更可怕。这个比莒野蛮了几十倍的虎狼之国,喜欢灭人社稷,和中原的存灭继绝非同日而语。

    “鄙邑的事情,就不劳尊使操心了……”莒子虽然担忧吴国,但对于子贡的话还是不能相信,一挥手就想赶他走。

    “莒君莫不是认为,只要有齐国庇护,莒国就能高枕无忧了?”子贡在莒国武士来拉他前,在厅堂的地板上重重跺了几脚,遗憾地说道:“我为莒君的这一想法惋惜。”

    莒狂让武士且慢。问道:“此言何意?”

    子贡向前数步道:“莒君最亲近的诸侯莫过于齐,但齐国却一向喜欢背信弃义,与人结盟有始无终。当年齐桓公为公子时。曾到莒国避难,离开前曾信誓旦旦地说要‘不忘在莒’。可小白返回齐国当了君主后却不念旧德。不久后便悍然伐莒,并标榜尊王攘夷,所领导的几次会盟,都不让莒参加,这件事天下人无不替莒国不值。”

    “齐人的凶狠暴戾,六亲不认,这是莒君明明知道的,难道还觉得齐侯可以依靠?齐国曾借口‘莒恃晋而不事齐‘。屡次出兵攻伐。齐灵公攻到过莒都北门;齐相崔杼也帅师伐莒,侵介根;二十余年前,齐大夫高发帅师伐莒,莒君庚舆逃奔于纪鄣,齐亦移师而至,莒几乎国将不国。莒君声称感念齐国复位之恩,实际上,那一次齐国本可以助莒君归国,却因为几座城邑的贿赂不了了之。直到数年后莒君才被迎回,在我看来。莒君不该感谢齐侯,而应该感谢莒国祖灵、感谢四时神主才对!”

    莒狂心里同意子贡的话,当年他被大夫们驱逐。公子庚舆上位时也得到了齐的支持,齐根本不不在意在位的是谁,只在意谁能带给齐国更多利益。这一点莒狂只能暗暗藏于心中,不敢表露,但子贡替他说出来,却是颇为解气。

    “但齐毕竟是大国,放眼东方,也唯有齐能与吴对峙……”

    子贡道:“不然,前年齐国被晋国赵氏打得大败。丧师数万,举国之力却不敌一卿。可见齐国的外强中干。随后是去年的宋之乱、鲁之乱,齐国都没什么动作。晋人侵卫,齐国亦不能制也,可见齐国的软弱无能。邾国是齐侯的亲外甥,也看出齐国不值得依靠,便请我做中介,断然投靠鲁国。莒君应该好好认清下形式,晋楚已失霸,齐亦中衰,莒国得想办法自保了,如今唯有和鲁国、宋国等合作,才能让泗上不受吴的侵略!”

    “莒子也不必担忧齐、吴会问罪,鲁与莒的合作可以秘密进行,若是齐人发觉怪罪起来,莒子推说是鲁强迫的就是。齐的南境穆陵关被鲁国死死扼住,沂蒙山系又是东西向的,齐人就算想南下问罪很难。”

    他的潜台词则是,鲁国想要东进,实在是比齐人方便多了,莒虽有山河海岱之险,但山间孔道并不少,与鲁要么做敌人,要么做朋友,好好想一下吧。

    莒狂陷入了沉思,这鲁国使者说的有几分道理,齐国的不可靠人人看在眼里,而鲁国却似有中兴之状,赵无恤对吴国态度强硬,宋国内乱时也没让吴国太子得到太多好处,如今又纠合了泗上诸侯,颇有小伯的架势。

    但这个使者心眼真多,以为重点捡着莒、齐的冲突叙说,他莒狂就忘了鲁国和莒国的旧怨么?

    两国势均力敌那些年且不说,就说近一甲子来,莒国的国界一直不断向东退缩。在这段时间内,莒国的国土被鲁国占领,国势渐渐变得虚弱,只好采取守势。每逢莒有内乱,鲁国就会侵吞几个边邑,牟娄、防、郠,这些沂水边的前沿纷纷陷落。

    虽然赵无恤执政以来并无对莒有过不善的举动,但正如子路所说,两国宿怨太深,很难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