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件抱憾终身的事……”

    梦到此戛然而止,脑袋里多出了一些零碎记忆,从开始蹒跚学步的孩童,一步步成长为弱冠少年,在苏醒后短暂的惊恐后,他明白过来了。

    从前的名字不再重要,从现在开始,他就是赵无恤!他的家族,便是赵氏!

    不过谁曾想,一向被人津津乐道的赵氏孤儿案,居然是这种黑历史……偶然知道真相的他从此不敢再问一句。

    谁没事去关心老祖母混乱的下半身生活啊!

    有这样的大污点,赵氏还怎么有脸出来混,要是他,以后建立了赵国,也得逼着史官把这龌龊事彻底抹掉,改成一出能让群众流泪,对着虚拟奸臣屠岸贾咬牙切齿的悲剧史诗。

    然而,穿越者还来不及踌躇满志,就惹上了祸事。也算他倒霉,或是继承的记忆破碎凌乱,或是这赵无恤本就没接受过正常的贵族训练。穿越最初几天,他便在说话和礼仪上屡屡出错,被那位看他不顺眼的少君,也就是正室夫人撵到厩苑思过。

    不幸中的万幸,从残留不多的记忆里,赵无恤学会了上古汉语。先秦的华夏音韵,小舌颤音非常多,在现代人听来跟藏语差不多,极其古怪。但或许是身体习惯的优势,他并没有遇到可怕的语言障碍,在多练习几次后,感觉还算顺口。

    仅仅过了一旬,也就是十天后,他的嘴巴便溜得能够坐在这里,跟圉童、牧人们说书了。

    赵氏祖先以牧马驾车闻名于虞夏殷周之际,后世子孙虽然成了养尊处优的卿大夫,却也没全然忘记祖宗的老本行。这厩苑里不乏燕、代骏马,以及从秦国请来的相马能手。

    照料牲畜的圉、牧,也就是放马童和牧牛人,更是不计其数,他们大多头发乱蓬枯萎,衣短褐。现在,在朝食前的难得闲暇之余,却一股脑地围在了赵无恤周围,瞪大了眼睛等待着什么。

    赵无恤见人差不多聚起来了,便轻咳一声,对着众圉童、牧人说道:“今天,我就给你们说说那东海石猴跟随唐三藏……不对,是辅佐大周穆天子西行的故事!”

    这开场白惹得圉童、牧人不安而期待地扭动肩膀。

    无恤捏着马鞭侃侃而谈:“在齐国东海外,还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山中有一名山,唤为花果山……”

    “小君子,齐国在哪啊?”有个瘦高个圉童愣头愣脑地问。

    赵无恤用手里的鞭梢敲了下他的脑袋:“就你问题最多,这齐国,就在我晋国的东边,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上一千里,就到了。”

    圉童、牧人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对他们来说,一生的活动范围也就是百里,甚至十里之内。

    千里?不可想象,不可想象。

    这位能知道千里之外故事的庶君子,在他们眼中便几乎等于泰一神的使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赵无恤的目的,其实只是用来打发无聊的生活,先秦的娱乐项目少得可怜,而作为不受待见的家族庶子,红袖添香?欺男霸女?飞鹰走犬?这些事情就不用想了,在用故事逗姐姐开心前,就先拿这些圉童、牧人们练练嘴。

    嗯,以后或者可以找人把赵氏孤儿的传奇故事也记录下来,好混淆视听。

    公元前五世纪的华夏,还保持着比较原始的神话体系。

    人们知道东皇泰一,知道西王母,知道女娲伏羲,但春秋可没有佛教,更没什么和尚。佛祖释迦摩尼现在大概还是个小屁孩,在尼泊尔某座长满菩提树的王宫里满地乱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