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第二章在下午

    “嘭”!的一声响,平地乍起惊雷,陈恒手里的酒盏掉落在地,淡黄色的酒浆洒了一地。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众人,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中,却见赵无恤坐于席上岿然不动,而陈恒则脸色迅速变幻,他尴尬地笑了笑,缓缓起身拾起了酒盏,让伺候在旁的竖人换一个来。

    陈恒仿佛一个在里闾里大摇大摆行走的贼,被人当场叫破身份,心里砰砰直跳。但他反应却很快,再度让人满上酒盏,高高举了起来:“方才本欲敬子泰一盏的,谁料手一滑……”

    赵无恤刚才说的那句话声音不大,仅仅陈恒能听到,在齐国之中,也只有曾经是陈氏朋友,对陈氏了解最深的晏子曾作出过这样的预言:

    “齐其为陈氏矣!”

    但一个身处鲁国的晋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可怕,真是可怕。

    陈恒决不能,决不能让他再说一遍,不能在这里,当着齐鲁两国君侯卿大夫们的面。

    所以他笑着看向赵无恤,眼睛中竟带着几分恳求。

    “惜哉,酒洒掉了,容我再敬一次,何如?”

    赵无恤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将方才的话再大声宣扬一边,而是得寸进尺地说道:“子常年纪轻轻,正是持弓矢护卫于国君左近的年纪,怎么就手腕发软,这天空中也没打雷,竟将你的酒盏惊掉了,一次怎么够,当罚酒三盏方可!”

    赵无恤,你狠!

    陈恒无奈,只得再度敬了赵无恤三盏酒,到了第三盏时,他已经红了面颊,踉踉跄跄,手捧巨大的铜樽。黄绿色的酒液溢过边沿。

    看上去似乎是醉了,但他心中却电光火石般想着事情。其实陈氏欲代齐之事,赵无恤就算当众说出也没什么,从敌人口中说出的中伤。他巧舌如簧,甚至能善加利用,加深齐侯对自己的信任和重用。

    但言语就像风,那同时也是根棘刺,会扎在齐侯和卿士高张、鲍牧的心里。在关键时刻让他们忌惮陈氏。父亲一再嘱咐他,陈氏现在还不够强,还是需要一边广收民心,一边韬光养晦。

    所以若能减少麻烦,毕竟也是好事。

    两人的配合成功应付过了众人的疑惑,他们面面相觑,都当做是年轻人闹着玩,便又将头转了回去,继续无聊的寒暄。

    陈恒松了口气,再度坐下道:“子泰。此言可不能乱说,离间他人君臣关系,可不是你这等英杰应该做出来的事情。”

    “离间?我只是说出实情而已,否则陈氏大斗借出,小斗收回,又杀牛飨士,广收天下虎贲,意欲何为?”

    这都是事实,但陈恒想夺回这场对话的主动权,便冷笑道:“不然。这就好比我曾听人说,赵小司寇身为晋人,寄居于鲁国,却一心想谋取权势。非但自己控制了四个邑,还占据了鲁、齐、卫的不少领地。你以大夫身份主盟,在领地内颁布律令,更易官制,甚至还发行了铸币……啧啧,说起来。这也是不臣之举了罢,不比我家差,若是我在鲁侯面前公然说你想要取代三桓,效仿阳虎窃取国政,那鲁人会怎么想?”

    赵无恤哈哈大笑,再度吸引了一阵目光,让陈恒心惊不已。

    笑罢后,他淡淡地说道:“我问心无愧,子常若是不忿,你我大可相互指摘,然后被人视为两个公然在盟会上烂醉如泥,胡言乱语的弱冠孺子,先前积攒下的英名便毁于一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