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盯着看了片刻,王雄被看得有些焦躁,朱达不屑的笑着摇头,这态度倒和王雄日常的态度很像。

    “王教头还真是不知民间疾苦,他们就是不想为县里出力,所以满地打滚而已。”朱达懒得卖关子,还是点了一句。

    “百姓还敢违背官吏,若不是逼到死路上,他们怎么敢这般聚众对峙。”王雄难得收了那无所谓的态度,盯着朱达认真说道。

    “一个百姓是羊,几十几百还是羊,可要是同乡同族的百姓,那就说不好是狼还是羊了,当人多势众又有主心骨的时候,他们不比官差良善,你以为争水争地下手杀伤的不是百姓吗?过往客商投宿被杀人劫财的不是百姓吗?杀掉卖掉孤儿寡母侵吞财货的不是百姓吗?”朱达语速不快,声音也不高,好像在说平常事,可那王雄的表情却从愤怒到惊愕。

    朱达笑着看向正在对峙的那些难民百姓,悠然说道:“他们未必不知道轻重,但觉得自己可以不去,觉得自己可以争些好处,这城内住着的同族同宗可是不多,城外几百户人家可都是一体,他们觉得可以争一争,甚至还能谋到更大的好处,为什么不争。”

    “可惜碰到了你啊?”王雄倒是恢复了正常,笑着反问了句。

    “若在别处,他们都未必能进城避难,如果进了城,搞不好县里要被他们折腾出大乱子,有过百号青壮,差役们都未必能奈何,真要撕破脸动手,怕是这城也守不住了,如果不撕破脸,恐怕接下来会有更大的乱子,县里要是下狠手,两边都要有大死伤,县里要是畏缩,那肯定要有其他的百姓受苦,我说这些,王教头都想到了吗?”

    朱达这番话让王雄听得愣住,等朱达说完后才长出了口气,朱达几乎把方方面面都说清楚了,在这等危急的形势下,县里如果不让步,那就对大局有损害,肯定要有无谓的死伤,如果让步,吃亏的肯定不是官吏差役,十有八九会转嫁到其他百姓身上,那么,到底是谁苦了谁?

    他们两个正在闲谈的时候,已经有近五十人的家丁和年轻差人在附近列队,眼尖的人还能看到在不远处的街口处还有十余骑在那边列队待命,这是商队护卫们的力量。

    王雄长出了口气,看着朱达说道:“遇到了东主,他们算是倒霉,县里倒是少了不少麻烦。”

    “遇到我是他们的幸运,不然他们只能在城外死在鞑子手里,或者城池被打破后死还是死在鞑子手里。”朱达冷笑了一声,说完后又对身边常凯小声说了两句。

    听到朱达的吩咐后,常凯先是愣了下,随即脸上也露出冷笑来,点点头跑向对峙双方那边。

    当朱达他们从城头走下,对峙这边的差役就不住看过来,倒是进城的这些百姓还恍然不觉,他们自然不知道朱达是谁,或许听过名字,却没见过真人。

    “大敌当前,这些贼人抗命不尊,意图作乱,勾结鞑虏,老爷......朱公子有令,不论死伤,全体捕拿,罚没为奴!”

    这话喊出来后,场面登时安静,城内的差役和青壮回头张望,而那聚众对峙的城外百姓则是目瞪口呆,自家好像也没犯什么大罪,怎么就扣上了勾结鞑虏的罪名,还要罚没为奴,这一下子就从良民变为奴籍了。

    “官爷,官爷,小民等就是想要问个清楚,怎么就被扣上了这样的罪过,小民不服,等鞑子走了,小的要去敲鼓喊冤......”

    在人群中有一苍老的声音响起,在外面看不到这人是谁,不过这位喊话,那些参与对峙的百姓立刻跟着应和,方才的气势汹汹不见了,变成了群情激奋的委屈,每个人都在喊冤诉苦,刚才还夹杂在人群中的妇人哭嚎突然压倒一切,若是没见过刚才那对峙的人,看现在的情形,只会觉得官差仗势欺人,鞑虏压境的危急状况,还要拷掠难民百姓,当真是没有天理了。

    “现在是羊了!”朱达冷笑说道,看到这些经过的王雄却是感慨,还没等和朱达说话,朱达那边闷声又说道:“咱们过去,”

    等走到跟前,王雄却愣了下,他向来感觉敏锐观察仔细,已经注意到站在难民人群前排的已经换了一波,刚才还是手持棍棒,气势汹汹的青壮,现在却已经变成老弱病残,各个形貌凄苦,哭嚎求饶,就算铁石心肠的人看到也会觉得可怜。

    距离五步远,朱达站住,也不说话,就是冷冷扫视,调过来的家丁差役们都安静站在周围,在这等对待下没多久,难民们都是收声,畏惧的低头后缩,可身后就是乡亲同族,退不了几步。

    这等情形下,大人们安静不少,孩童却被吓哭了,方才唯恐孩子哭得声音太小,可现在缺生怕儿女声音太大,身边长辈直接捂住了孩童的嘴。

    “五十岁以上的,身有残疾的,十二岁以下的孩童,还有带着孩童的女人,都走出来,其他人不要动。”朱达扬声说道。

    朱达说得平淡,却让人群一阵骚动,难民人群里里外外的都想着里面一处看去,朱达没有催促就在那边等着,稍过了会,外围有一青壮粗声喊道:“老爷要做什么,要对女人孩子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