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后世君臣相疑针锋不容,在此时的朝堂做官,还是待遇颇丰、未有卑态的一件大好事。

    香遇第一天上朝就站在勋爵最前面,纵然浑噩惯了,也不免有几分战战兢兢:即使她不想承认,但终究是娶了边相的儿子,在外人眼里她就是铁杆边党;虽说有厉橙厉橘为她在厉相处拉分,但这交流只是单向,她可没有能通及厉相的筹码……呃,厉檀不算的话。

    熟识的人里,站得离她最近的,除了左右二相就数陈垣了:只是这位陈侍娘一向是个稳妥人,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是绝不肯与边厉产生任何瓜葛的,更不要提给她眼神。视线溜了一圈,她只能将目光落在右方的蔡行霓身上:没有意外,这位蔡尚书,就是她未来一阵子的顶头上司了。

    她的业务能力不必说,能做到号称“天官”的吏部尚书,没点真东西是坐不稳的;至于立场,就更妙了:蔡尚书膝下五nV三男八个孩子,分配均匀地在两党各结了三门亲事——剩下两个,一个儿子自产自销给了自己一手扶起来的学生,一个nV儿娶了琅琊书院院长的儿子——巧得很,正是甄子慎的哥哥。

    蔡尚书这等高深的墙头功夫,香遇简直心驰神往。

    她一早找甄子慎的路子递了帖子拜见过这位前辈,对自己进的尚书省有了些许浅显的认识:总的来说,六部分配均匀,厉掌兵、刑,边管礼、户,两边经常厮打得你Si我活;吏部工部这两个最强最弱的总T持中立态度;看上去平和,但其实内部也各有两方的钉子,只是不大明显。

    总而言之,吏部居然相对还很不错——简直一点不像侯璟的作风。以这厮那点一言难尽的弯弯绕心思,不给她整点头疼事他能舒服了?

    香遇怀着狐疑上朝,带着几分昏昏yu睡地听完一阵两党扯皮,感觉有些无聊:国家承平也没多久,这些官油子们就吃相难看成这个样子,真是不明白她娘哪来的一腔报国热血。她两手一摊战Si沙场了,留下她和大长公主孤儿鳏父的……要是她盖世英雌的娘活到现在,指不定班寄那顿怪力乱神的说辞对香遇就真的一点诱惑都没有了。

    “……好了,此事交由大理寺,该查的查该办的办。你们一个个岁数的零头都要b朕大了,还要朕教你们怎么做事吗?”

    侯璟大约也烦了,他喝止了两党即将开始的争吵,挥挥手招来宦婠:“甘桂酒,宣旨。”

    甘桂酒——和皇帝厮混过的香遇自然知道,这也是男扮nV装伺候皇帝的一个g0ng男——他展开圣旨,朗声宣读了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斯馆陶郡王骆莹,谦虚有礼,温文尔雅,能文能武,逸群之才。着即转任兵部侍娘,钦此!”

    令旨一下,登时满朝哗然——

    香遇此前的虚职是正三品紫金光禄大夫,论品级和六部侍娘是平级,因而说不上越制;但紫金光禄大夫一个虚的不能再虚、言官都懒得多费口舌去参的衔,毫无过度地直接转成实权兵部侍娘?

    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肥差——香遇咬牙切齿地想:这下树的敌可不止是党争那一拨了……她早就知道,他哪有这个好心!

    甘桂酒连喊了几声“安静”才让朝堂暂时平静下来。香遇明显地感觉到周身严密地笼罩了一层或冷或热的目光——天知道她也很崩溃,只能眼神Y沉地盯着上面的侯璟——爹的,这孙子还装看不到她!

    香遇一边毫无波澜地盘算着诸如把皇帝cSi在龙床上这种十分大逆不道的行径,一边诚惶诚恐地谢恩领旨,一副十足忠臣模样:“……谢陛下隆恩,臣万Si不敢渎其职。”

    她和皇帝装模作样地三辞三唱过领了职。眼看有人要出言反对,皇帝又不慌不忙地让甘桂酒拿了几道旨意:“众卿且慢,朕有要事。”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青衣官员稳步踏进朝堂——六七品才穿青衣,但论理朝会是五品以下是无诏不得入内的,一时举座皆惊,只有离得近些的曾绿和远处的香遇凭着熟悉依稀认出来人——

    “微臣有本要奏:臣以凉州司马兼巡关御史之职,参凉州卫嘉峪关宣威将军秦闻征,玩忽职守、贪冒军饷、里通外国、有负圣恩,臣请彻查!”

    这来者,风尘仆仆、灰头土脸、衣冠狼狈,却又眉目宛然、双目灼灼、身姿挺拔,一身的正气仿佛要冲破云霄,像极了她那个一生不得志却也一生刚直的娘——

    陆续有人也认出了她,在耸动人头的掩护下叫破了青衣官员的名字:“是她!”

    “——去年的状元娘、程旭丰的独nV、程瞻、程照宁!”

    朝堂好容易稍微再平静一点,皇帝便向甘桂酒使了个眼神——甘桂酒点点头,又宣道:“奉陛下口谕,令馆陶郡王兼任兵部侍娘、主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