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像是想要一剑捅死江岄的样子,江岄不免有些发怵,挠了挠头,决定先发制人,他尴尬的哈哈道:“我就开个玩笑嘛,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哈哈哈。”

    说着还伸手轻轻推了浮黎一下,装出生气与不满来。

    浮黎纹丝不动,依旧冷冷的看着江岄,也不说话。

    江岄见他这幅不冷不淡的模样,也有点脾气上来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又是反噬吐血又是忘川灾祸的,华胥和玄光还搞出那种事来,他真没一刻安心过,他从来不是聪明的人,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去揣测别人的心思,更何况,浮黎的心思,谁能看得透。

    谁有本事看透找谁去,他不伺候了。一天天的,就跟他江岄怕了浮黎一样。笑话,瑶光剑神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了。不就说了句调笑的话吗?旁人听得,他浮黎就高贵了?

    他嘴角一沉,看都不看浮黎一眼,站起身来拂袖大步离开了。

    行至鬼市街道,四下寂静,那些摊贩也不知去哪了,幽冥终年漆黑一片,日光在这的作用极其微弱,江岄无法推测时辰,又不知去哪,只得负手,沿着街道散心。

    他刚刚冲动了,这些日子,他与浮黎日日相对,浮黎待他如何亲厚,自是不用多说。他实在不该跟浮黎生气,浮黎是何等高洁之士,最听不得污言秽语,他江岄又不是重生之后被雷劈失忆了,怎么就犯了糊涂非要去撩拨浮黎。

    脑中闪现无数的回忆,有那么一瞬间,江岄觉得自己失去了很多,但仔细想想其实也许从未得到过什么,一个邀月一个浮黎,几乎占据了他部的生命。如此想来,浮黎于他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哎,又是一声叹气,他也不是拉不下面子的人,待会儿回去就跟浮黎道歉吧。

    现在先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会,好好想想这几天发生的烂事。

    琴弦反噬,这个其实他并不担心,虽与他生死相关,却不紧迫,只要他情绪平和,尽量不悲不喜,将旁人看的轻些,暂时没有大碍。

    他想的轻松,却也明白于他来说,极为艰难。他生下来就是上神至尊,没有真身,根基不稳,不想其他神族经过多年的修炼渡劫之后灭绝六欲,他未死之前就知道自己心性不够,看不开放不下,玄光总说他为无谓之人牺牲是傻,他是傻,但是他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他刚出世的时候,心中是一片荒芜,像一张白纸,有人泼墨过来,有人泼污水过来,他分不清,只能部接受。然而失去一词,令他快速成长。山洞里邀月子民冰冻的尸体,他们面上的微笑与神族的冰冷凶残形成强烈对比,他悲伤、他勃然大怒、他亦感到绝望,好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呢,怎么就离开他了。

    等他从这种迷茫中醒悟过来时,他手上已沾满神族的鲜血,报了仇他并没有感到轻松或者舒心,他做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死去的人不会回来了,不会对着他笑了,不会崇敬虔诚的匍匐在他身前祈愿,也不会像他的亲人一样摸着他的头唤他江岄,他记得每一个人的脸,他那样珍惜,想要守护的,就这样的彻底失去了。

    成长的代价是痛苦,这痛苦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日俱增,害怕与担忧折磨着他,像暴雨,像风沙,像一道又一道的雷劈在他的心上,他无法再容忍任何危害邀月的风险存在,因为他已经视邀月为家,视邀月子民为至亲至爱之人。

    只是这么一点点小小的愿望,也要被破坏践踏。

    他感到他的眼睛无比干涩疼痛,要不是担心给邀月惹出更大的麻烦,他会狠狠地,拼尽他的所有去屠戮神族。他的仇恨与怒火来的异常猛烈,旁人也许会被他面上温和的笑意欺骗,其实他早已身处地狱,不能自拔。恐惧像怪物一样吞噬着他的理智,令他坐立难安,不思饮食。

    他想要放纵自己,冲出地狱,灭绝那堕落、恶心、狼狈为奸的神族,让天地不再肮脏。

    他犯下了太多的杀业,罪孽深重,万死难辞其咎。

    这些事情太过沉重,江岄情绪翻涌,又感到喉中腥甜,愧疚与悲伤充斥着他的神识,他晃了晃头,甩去了几分热燥,理智回神。

    他是为了邀月而生,邀月灭族却是天定之事,所以从一开始他便注定了要失去,即使经历了这么多,每每想起从前,他依然感到可耻与无力,他再怎么拼尽一切,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任何光芒照亮那小小的山岗。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努力平复一腔的悲愤与苦涩,伸手在胸前一点,封住了自己的灵脉,不适感淡去。他笑了笑,继续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