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叶的叙述已经够简单,所以我在不精简的基础上加了一些想象。

    那是我七岁时的春天,五条家从东京迁来不久,本家分家人员损失不少,再加上房子老旧,有些地方需要重新翻修,所以没有人有太多的空闲管我和悟。原本的后山地带,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草木繁茂,所以湖区附近一带成为了我和五条悟的游乐场。

    某一天,迟迟找不到我的万叶来到了这里,却撞见了匆忙跑出来的五条悟,他衣服大多都湿透了。万叶吃了一惊问怎么了。

    他当时才七岁,心智再怎么早熟其实也不比成年人。在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万叶听了足有三分钟才明白,我掉进湖里了。

    两人跑向湖边,万叶立刻跳进湖里试图捞我出来。但是湖也没有现在这样浅,水中找起来很费力。在她潜下水底再上浮呼吸这段时间里,五条悟像是呆住了一般站在湖边一动不动。

    春天的水还泛着冷意,饶是常年锻炼的万叶也在下潜十几次以后感到骨头都冻硬了,手指发红,难以弯曲。她没有告诉五条悟去找其他人来,尚且年幼的五条悟明显是被吓到了。与其让他去外面和其他人解释不清掀起更大风波,还不如让他在这里看着。

    最后一次。万叶想。这次再捞不上来就只能去找别人了。而且这么长时间,我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这最后一次,透过有些混浊的湖水,万叶看到了我。她把我拽起来,用最后的力气游到了湖岸边。

    五条悟好像大梦初醒一般冲过来抱紧了我。据说他当时眼眶很红,但是没有落泪。

    太晚了。万叶说。实在太晚了,我已经死了。五条悟估计也明白,在他的眼中,我的死亡比其他人眼里的更明显。咒力停止运转,我成了一个空壳。

    他什么都不会看到了。

    两个活人,一个死人,就在湖岸边一动不动。活着的人的衣服或多或少都被湖水浸湿了衣服,却都一动不动,谁也不肯走。春天好像来得迟了,苏醒得太慢。人的心还是冷的。

    过了也许长达一个世纪的时间,五条悟忽然用颤抖的声音说:“薰好像还活着。”

    万叶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但她将耳朵靠近我的胸膛时,听到了我心脏鼓动的声音。

    我活过来了。

    五条悟忽然哭了,而且哭得很大声。万叶和我形容,她从来没有听过五条悟哭的声音那么大。如果真的有,那估计就是出生时候的那一次。

    万叶背着我,三个人出了山林。回去不久后我就发了高烧,烧的时间长到她怀疑我醒过来会成一个傻子。五条悟来过几次,最后一次他来的时候我的高烧温度降了不少。医生说快好了,快要醒过来了。

    五条悟说,他不会再来了。

    万叶问他为什么,他只是摇头,带着五条家未来家主的气势让万叶好好照顾我。

    在那之后的一年之中,我们确实也没有再怎么见过。

    大病初愈的我好像性格比以前好多了,吃吃睡睡活得很快乐。我完全忘记了七岁那年掉进湖里的事,连同那段记忆之前的事也忘记了一部分。

    直到八岁。

    万叶讲这件事的语气很平静,我却痛苦得不得了。很难想象她和五条悟当时没有救到我是怎样的心情。如果我遭遇了同样的状况,说不定会直接精神崩溃动弹不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