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道:“你是真喜欢读书?”

    那孩子点点头,神情还是有不少畏惧,那老妇人走过来替那孩子说话,“这孩子从小就聪明,见到路边说书的就走不动道,非要在一旁听,听完一遍就能够记住所有的故事,回来讲给街坊四邻听,街坊四邻都夸这孩子聪明伶俐,若是个女子,必定以后大有作为,可惜是个男小子,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那男子道:“老人家不要如此说,现在我们的女皇陛下已经恩准天下子民,不论男女都可以参与科考,入仕报答家国,这孩子如此聪明,倘若加以栽培,他再勤奋用功,说不准以后也能够踏入仕途的啊。”

    老妇人面上是一种复杂的表情,既震惊又不相信,同时又带着点期盼,“不求他以后飞黄腾达,考试做官了,只要他平平安安的,以后做个好人,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过这一生,就足够了。做官嘛,不是他这样的人应该做的。”

    “老人家此言差矣,天底下没有什么本就应该,也没有什么根本不应该,要知道在其他国度,男人从来没有像在女儿国一样卑微低下,其他国度的君王都是男子,大臣也都是男子,女子才都在家里,不能考试不能做官,要说奇怪,我们女儿国当之无愧是这世上最奇怪的了,在其他地方高高在上的男子竟然在此地如此低微,一个个的背赶到家里,备受歧视,这不应当啊。好在女皇陛下也有远见,意识到这样的情况很是反常,光靠那些女人不足以治理国家,更不能够保家卫国,现在文武两科,都在招纳男子,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男子入朝为官,光宗耀祖的也都会是男子。”

    那男子压制了下激动的情绪,对那孩子满怀期待,“好孩子,你喜欢读书认字,我便教你读书认字,好不好?情况总会改变,哪有人永远卑微?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个三十年又一个三十年,路总会好走的。这样,让我们一起来走最初的路,踏平荆棘,为以后的人开辟出一条康庄大道来吧。孩子,你今天所作所为没有错,你是为了读书,是为了识字,渴求这些永远都没有错,错的是刚才那个愚蠢的人,她不明白你求知的心,她那样的人呢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孩子不要害怕那样的人,以后再遇到了那样的人,在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可以暂时屈膝,做小伏低,但心里不要忘了屈辱,也不要没了底气与脊梁,等到日后学有所成,大有所为之时,这些屈辱便如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那孩子被这样的话吓到了,重新哭泣不停。

    那女巡捕和手下人一直在观察那个男子,只见那个男子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不时地震起双臂,慷慨激昂,最后还把那个孩子给吓哭了,断定这个男的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便立马上前,将男子带走,说他蛊惑人心。

    那男子被带走了。

    女巡捕安慰着犹如惊弓之鸟的孩子,“今天呢,是你的错,但那个好心的人原谅了你,你不用再想这件事情了,你只需要记得那位好心人的善意就好,以后再不能做这样的坏事,做坏事多的人是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的。”

    那孩子根本不知道谁说的才是对的,看到女巡捕的一身官服,还有腰间的佩刀,身后站着那么多的人,本能让他选择听从这个女巡捕的话,他使劲的点点头,生怕女巡捕看不到他的虔诚。

    那女巡捕又安慰了他两句,随后招过那老妇人,也非常温和的说话,“孩子还小,可得好好教导开导,再穷也不能干这偷鸡摸狗的事情,真要是活不下去了,可以找当地的衙门,每个地方都有照顾老弱病残的慈幼局,他们不会不管你们的。孩子如此健康,看起来也有劲儿,长大以后趁着年轻力壮,找个正经赚钱的活,日子会越过越好的,赚够了钱,再去找个媒人,说个正经人家,这日子啊只会一天比一天红火。”

    那孩子身子还是抖着,啜泣声越来越大。

    女巡捕安慰了半天,见那孩子的情绪还是不好,且自己越说越不好,也就停下了絮叨,安慰了几句,让他们离开了。

    女巡捕看着那一老一少的背影离去了,才去找娉娉等人谢罪,“殿下恕罪,突发此事,属下失陪了,也让公主看笑话了。”

    娉娉笑着:“这算是什么笑话?我见多了,我以前啊也喜欢调解这些民间的纠纷,不过我那个有点严重,大多是山贼啊匪徒啊,都很穷凶极恶,如今看到这些百姓拌嘴,倒觉得妩媚可爱啊。哪里都有纷争,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吵架,无事无事。”

    那女巡捕显然有些诧异,“庆国也有这些争吵之事?”

    “不只是庆国,很多地方都有,有的地方还直接上手打人,比起他们,你们这里算是很可爱的了,且人人都讲理懂理,毫无私心,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真是让人佩服。”

    女巡捕重新将娉娉等人请上了楼上的包间。

    “我等没去过庆国,只听说庆国人人懂理,事事谦让,很是向往,我们这儿三天两头都有人在街上吵架,实在是让人头疼。我为巡捕,这十余年来从没见过斗殴的案子,倒是要日日处理争吵一事,心力交瘁耳。”那女巡捕叹了口气,按按腰间的佩刀,这佩刀啊很少出鞘,她的耳朵却要出茧子了。整日里听那些人的话,有些话,她都能从容的背诵下来。一开始她到能够真情实感,替有些人愤怒,甚至加入到他们中间争吵,十余年过去了,也麻木了,只想着事情赶快完结,什么过程都不重要。

    娉娉道:“庆国人是挺讲理,但有时候很是讲死理,让人很恼火,所以啊他们之间也免不了争吵,而且争吵的时候特别喜欢把自己放在一个比较高的位置,也喜欢把争吵的内容抬高到泰山一样的高处,明明是自己的私事,在外人听起来倒像是关乎国家民生,关乎每个百姓。”她非常真诚的说着自己的感受,和那么多庆国人相处的那多年里,这是她最深的感受,庆国人动不动就把天下苍生、生死存亡等比较严重的词放在嘴边,个个不安,人人忧虑,有时候真是能烦死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