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干津让人连名带姓这么一叫,污言秽语在他脑中闪现了一大堆,可惜,他没有机会说出来,那瞬间他便看清了来人模样,失声喊道:“是你!还有你!”后面那句显然是冲着被绑着的那二人,梁启义来不及细想,从旁夺过一把刀,掀翻上前来的两名士兵,一个箭步,腾空,朝着染干津劈了过去。

    张远大惊失色,连忙拔刀上前拦截,竹一对染干津方才那句话耿耿于怀。在脑中回想前阵子在长安发生的事情,似乎没有和这位牙门将碰过面。或许是众多围捕他的禁卫之一也说不定。那便不能坐以待毙了。于是,他趁机踢翻左侧看守,再一个闪身脱离右侧官兵的控制范围。对着梁启义喊道:“给我松绑!”

    此时梁启义因为张远的节制并不能近染干津的身,在应对众人围攻时,趁势再夺下一人的长刀,看准时机一刀划断了绑住竹一的绳索。得以自由的竹一很快从看押他的士兵手中取回佩剑,加入前方厮杀。张远被竹一缠住,梁启义趁机攻向染干津。

    原本一直在看戏的染干津见梁启义冲杀过来,丝毫没有畏惧,反倒是有些欣喜:“小子,你来的正好,这些日子老子的锤子都他娘的吃素了,正好拿你开开荤。”

    而不远的张远心中可不如他这般乐观,眼角余光扫过营帐时,发现帐外有士兵举着长/枪,挪动着小步子,那样子是不知该不该划开营帐冲进来。张远高喊:“犹豫个什么劲,毁了这营帐也要把这两个小子给本将杀了!”

    随即,你便可以听见布料被撕开的声音,固定营帐的绳索也被砍断,这主帅营帐顷刻之间倒塌。为了不让布料蒙住眼睛,在厮杀的众人不约而同举着各自的兵器,划破头顶的麻布,可惜,染干津使的是锤子,便吃了暗亏,被落下来的帐顶包裹住,什么也看不见了。

    梁启义看准时机挥刀砍向他的脑袋。没有视野但还有本能的染干津挣扎着挥动锤子挡在自己的前方,刀刃只得中途改道,砍中了染干津的左肩。疼得他嘶了一长声,大骂道:“张远!你这狗娘养的猪脑子,害死老子!来人!来人!”接着把方才闪现在脑中的那一大堆污秽之语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张远原本救主心切,没想到好心做坏事,一边听着主子的骂声,一边吃力地应对竹一狠辣的剑法。招招尽力,却越来越显得力不从心。竹一本就不愿多做纠缠,时间越拖得久,聚集的士兵便会越多,那么出逃便越来越有难度。

    “梁启义,速战速决!”

    “竹兄放心,我知。”说罢便不顾从旁而来的小兵的攻势,只朝着染干津而去。只要出现在他与染干津中间的,都被他一刀一个解决掉了。那些在两侧或者身后的攻势,他直接忽略。在梁的眼中只有目标距离他还有多远,丝毫不在意左臂中刀或是后背中刀。这打法,简直不管不顾不要命。围攻的士兵被气势震慑,一时间竟忘了主将危在旦夕。

    最后两名为染干津扯掉营帐的士兵也被梁启义两刀劈死,两人之间再无障碍,梁启义横刀砍向对方的脖子。此时,染干津终于将蒙在头上的营帐掀开,重获视野的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梁启义毅然决然的眼神,最后一眼,是梁启义释然的目光。

    喷涌的鲜血有一尺那么高,梁启义的脸上身上都沾染上了,那血还是热的。那时,粱启义才觉得手臂和后背刀伤处很疼。许多时候,执念和信念一样都是让你强大的根本,当执念过去,那股潜能也随之消散。执念已成的粱启义对于士兵们的围攻也招架不住了。

    不远处的张远见状大声疾呼,充满懊恼和愤怒。手上招式渐狠。眼见粱启义心事已了,竹一更是无心恋战,趋身上前扶住被逼得倒退的梁启义,往营帐外撤退。

    出了营帐范围,有个声音在喊他们:“竹总教头,梁兄,带上我啊!”竹一循声望去,是赵教头,他刚刚趁着看押他的士兵因主将的死亡而走神的空隙,偷袭了二人。这人居然没跑,也没受伤,真是人才。竹一不愿理会,梁启义却是一刀松开了他,赵教头感恩戴德,三人一起且战且退,往营外靠近。

    世事难料。几个时辰前还在相互算计甚至是要杀害对方的三人,此时竟把后背交给了对方!

    见三人要逃出了,张远下令鸣号,集结营内所有士兵,格杀勿论!张远手上功夫一般,莫说竹一,恐怕连梁启义都打不过。但秦军人多,又是敌人大本营,各种装备齐全。这不,刚跑出几十丈,张远下令弓箭手准备。这万箭齐发,还怎么闪躲。赵教头摇头感慨:“今天怕是交待在这里了。”

    一旁的竹一平缓说了一句:“长盾!”这么一喊,二人反应过来,这是军营,装备到处都是,还能没个盾牌么?于是每人拿起一快长盾,紧紧挨着,相互掩护着撤退。总算是躲过了最强杀招。

    但是这么一来行动就慢了。很快士兵追了上来,三人不得不再次突围。就这么突围,躲箭,突围,躲箭,重复了几轮,三人已经离开营地有二百丈。随着时间的推移,张远的怒气不降反涨,下令全军取其中一个头颅者,奖钱三千。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亲兵追击的脚步越来越快,弓箭手的准头是越来越准,三人处境再次陷入危机。这时赵教头建议往东边跑。说是前面有个密林,利于躲藏。如今三人共乘一船,想来赵不会耍什么坏心思,于是三人改道东方。

    果然,不久林子出现在眼前,只要躲入树林,弓箭手的危机算是过去了。紧紧追击的秦兵当然也猜到了他们要进树林躲避,弓箭手们珍惜这最后机会,半空中齐刷刷的箭矢飞向三人。这场景想来不比当年孙仲谋草船借箭那场面逊色。三人要全力躲进密林,长盾随身必然不方便,所以只得弃掉。竹一让他们先走,自己断后,可他毕竟只有一人一剑一盾,粱启义回身帮他,二人挡住了最密集那一拨,回身逃走。

    张远看中时机,早就准备好弓/弩,朝着粱启义一箭射了过去,命中左后背。伤上加上的粱启义已向前踉跄差点跌倒,竹一一把拉住他才稳住了重心。赵教头此时也回身增援,两人搀扶着他一起走,几步之后梁启义挣开他俩坚持自己走。三人跑出一段距离,暂时安全。赵教头放哨,竹一查看梁启义的伤势。但见他脸色煞白,左后中箭,恐怕伤及心肺。饶是这样,梁启义竟然坚持了这么久。竹一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之情。

    梁启义死性不改,又开始贫嘴:“别别别,竹兄,不要太佩服我,我可不想要个小伍那般的徒弟,消受不起。”竹一并不理会,干脆利落将留在身外的箭杆折断:“坚持一下,我料小伍该来了。咱们一起回邢家堡再治疗。”

    “哼,来不及了。这天呐,昨日还是黑云压顶,今日便是万里无云,白云苍狗,变幻莫测。父仇得报,我全家脱离军籍,此生已无憾。”眼见着梁启义的目光开始涣散,竹一未置一词,静静在一旁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