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灵知道自己生了病,而且是很重很重的病。

    因为她全身无力,甚至没有睁开眼睛的力气,然而她却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周围的所有声音,能感受到别人的触碰。

    甚至听觉、触觉比没有生病的时候更加敏锐。

    所以她能听到猫猫每日在她耳边的絮叨担忧,能听到萧晔每日来看她时候问猫猫情况;她能感受到婆子替她擦身时手指触碰身体的粗糙,有时候那只手会是猫猫带着薄薄茧子却依旧柔软的手,有时候还会是一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坚硬的手……

    每次当萧晔碰她的时候,她想大声让他“滚开”,可是她动不了,发不出一个音节。

    猫猫帮她说了,虽然她说得婉转。

    她说:“大哥,这些事情让她们来做就行,不用你。”

    她说的是给仲灵换被褥和擦洗之事——仲灵根本动弹不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可是每次晔儿总是说,“我来抱她,我力气大。”

    他对她的触碰没有丝毫亵渎之意,不会碰她敏感的地方,却会叮嘱婆子动作轻一些;他从来不嫌弃,每次会把她轻轻抱起又轻轻放下,好像他们并不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而是在一起好多年的老夫老妻。

    最开始的时候仲灵想要暴起,骨血之中涌动着一种嗜血的杀人的冲动。

    她知道,这是过去的事情留给她的阴影。

    除了家人,她拒绝任何男人的触碰,而仲逍遥也只是因为从小把她抱到大,所以她才习惯。

    然而无论她如何羞愤,她都像个活死人一般,只能任由萧晔摆弄。

    慢慢的,她似乎麻木了,自我安慰萧晔也不是每次来都能赶上她控制不住的时候。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她不仅习惯了萧晔抱她——萧晔比婆子更有力气,抱着她的时候怀抱更让她安心,她还习惯了等萧晔出现,听他和猫猫说话,她依靠着他的到来辨别时间的流逝。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什么时候能好,心中也生出过惶恐和不甘。

    她不甘心的是,她还没有手刃靳湛就这样了……

    至于惶恐,则来得不在她理解之中,她一向以为,她对死亡早已无所畏惧了。

    这世上,又有什么人和事值得她留恋呢?

    尤其仲逍遥现在已经和黄英成了亲,这难道不是她最后的牵挂了吗?

    心底有个声音道,现在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