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严寒,林钰今日外衣着了一件方领长袖披袄,下身一条马面裙。她肩薄,穿衣裳不喜厚,穿重了一日下来骨头疼。

    眼下她立在李鹤鸣这冷风四透的院子里,又难免觉得冻人,只是同他站着说了一会儿话,发凉的手都缩进了狐绒袖口。

    李鹤鸣倒不怕冷,身上还是林钰常见的那身飞鱼服,束腰将腰身掐得紧窄,好似里面就薄薄套了件贴身的里衣。

    他垂眸扫过林钰袖口露出的一小截指尖,忽而问了句:“冷?”

    “嗯?”林钰正思索着要如何询问他王常中一案与林府的关系,忽然听见他关心地问了这么一句,愣了下神。

    她捏住袖子:“不冷。”

    她抬头看李鹤鸣,见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袖口,下意识也往他架在刀柄上的左手看了一眼。他人高、手也长,手背青筋凸显,五指修长,瞧着极其有力。

    林钰曾听说他这双手在诏狱里生生拧断过罪奴的脑袋,此话真假暂且不论,但既然有这般传言,那便说明诏狱的刑罚不是寻常人受得了的。

    林钰低声道:“李大人先前说王常中的供词里提起过我父兄的名字,我父亲忠君Ai民,从来清廉,如此也会下诏狱吗?”

    李鹤鸣没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了句:“不担心你兄长?”

    “啊?”林钰没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好不容易归拢的思绪被他拆乱,她讷讷道:“阿兄他……他还年轻,若不慎入狱,应当受得住。”

    远在户部理今年税收的林靖想来不知道他这妹妹在外边这么消遣他,他打了个喷嚏,r0u了r0u鼻子,心道:奇了怪了,屋中火烧这么旺,怎么背上一GU寒意。

    李鹤鸣盯着林钰看了一会儿,林钰被他盯得莫名,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无异于把软肋暴露在了他面前。

    李鹤鸣道:“林大人为官数十载,便是耻与贪官W吏为伍,涅而不缁,林小姐敢断定令尊就一定清白吗?朝中党争激烈,或为自保,或为求全,总能从陈年旧事中挖出点东西来,便是什么也挖不出,也有旁人抓住这个机会造一笔不g净的W点。”

    他这话听似威胁,更像是提醒,显然北镇抚司已经查到了点什么不g净的东西他才会这么说。

    如果林钰方才问起的是林靖,李鹤鸣此刻或许便会提起林靖的前途,他审犯人审惯了,开口便下意识朝着对方总心软之处刺过去。

    虽是无心之举,但不料他这一下刺得有点狠了,林钰担忧得眼里竟露了泪,她蹙起眉,开口问他:“那李大人呢?难道就一直gg净净吗?”

    李鹤鸣显然也没料到自己几句话使她掉起泪珠子,目光扫过她眼中薄泪,他拧了下眉,握紧刀柄偏头望向别处:“锦衣卫本就为百官不容,北镇抚司听圣上旨意,又何来g净脏W之说。”

    他忽而疏离,叫林钰以为自己出言不逊惹恼了他,她忍下泪意,一边在心里骂他一边再次开口时又好似相求:“那父亲的W点,李大人能替他洗g净吗?”

    李鹤鸣沉默了须臾,林钰见他如此,着急地朝他迈进了一步。绣鞋踩在地上好似无声,裙摆轻晃,似有似无地扫过他的黑靴。她仰着头,澄澈的双眸望着他,声线发颤:“李大人……”

    他低头迎上她的视线,只沉声说了四个字:“全在于你。”

    声音落下,一阵寒风拂来。红如胭脂的梅花自头顶纷纷扬扬落下,林钰呼x1一滞,忽而想起了他那日在这方院子里和她说过的话。

    他那时也是这般沉沉盯着她,只是不是这样近的距离,近到此刻在一院子的梅香中,林钰能嗅到他衣上混着血腥气的皂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