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我下了主干道,穿过一片苞米地,往前三里地是一处泥泞的水洼,这边刚绕过去,黑灯瞎火地就看见小路当中有一个人。

    对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马褂,身前摆着一个缩小版的舞台。

    虽说仅到男子的腰部,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单说四梁八柱撑起的小屋子,四周是刷着红漆,中间用黄绒布做地毯,当真是“朱栏绣幌,华丽透皇”,而两侧的灯笼架上分别挂着红彤彤的灯笼,照得小舞台光彩夺目,后方围着书画屏集,左右两侧供弦板先生座位摆着扎纸人。

    至于那男子站在小舞台的后边,上半身露在外边,气定神闲,稳若泰山,有烛火做灯,照出对方的面孔,此人满脸的疙瘩,坑坑洼洼,大酒糟鼻子,外翻嘴,还凸起一对龅牙,两只招风耳红得发亮,细小的眼睛更是闪着精光,黑灯瞎火的,就算他不是鬼,光凭这份长相,也得被人当作鬼。

    此人我倒是没见过,可看向一旁的扁担,还有装扮的这一身行头,倒很像表演木偶戏的先生。

    木偶戏古称傀儡戏,始于商周,兴于唐宋,在民国时期的旧社会被称为“扁担戏”,那可是老百姓少数能找到的娱乐方式,过去的年月,哪有手机和电视,小孩子在外闲逛,要是撞见这么一位挑着扁担的老头,宁愿三顿饭不吃,也得坐下来把戏看完。

    荒郊野外撞见了这么一位专门演“扁担戏”的先生,我也特别意外。

    “见过陈师傅,老朽姓白,名维棠,乃是一位表演扁担戏的师父,今日拦路,也是想为陈师傅表演一番,还请陈师傅过目。”

    他说话倒是客气,可我现在哪有心思啊,再说了,这黑灯瞎火半夜拦路,必然是非奸即盗啊。

    我语气不善:“你是那大黄牙派来拦路的人?”

    “回陈师傅的话,我与陈师傅所言之人并不熟悉,得知陈师傅得金龙之魂、骨、筋,假以时日,必腾云跃过龙门,成就一番霸业,今日特来献一出戏。”

    他双眼闪过一道精光,光看他的面相,神似豺狼,眼神细小,瞳孔更如小米粒似的,这样的人心思歹毒,而他脸上长满了业障纹,足以证明,此人在四十岁之前,必是该千刀万剐的歹毒之人。

    以他孱弱之躯,拦我恐怕还差了许多。

    我心思一横,心想甭管他是在哪得知我必经之路,今日我就要离开,且看他如何作怪,老子一拳头给他撂倒,一了百了。

    我说:“你若拦我,今日我便砸了你的木偶摊!”

    待我大步走向前之时,白维棠笑道:“陈师傅且慢,您看看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白维棠拍拍一旁的木箱子,在里面轻轻一拽,拿出六个牌位,继续道:“这上面有五个小孩子八字,若陈师父肯听在下简单唱出戏,我便把他们放了。”

    他怕我不信,用手一挥,木制的牌位竟向下滴血,随即夜幕中传来一阵阵的啼哭声。

    我气得耳根子发烫,好不容易在白狼山出来,结果胡辛炎告诉我林茹被埋在土里,倘若我再不及时去救她岂不是有危险。

    如今被白维棠威胁,道家方术神鬼莫测,被困牌位乃是小孩子三魂中的“爽灵”,我的内心充满着纠结,倘若林茹也在的话,她那么善良,一定也会留下来救人吧。

    于是我咬着牙,坐在小马扎上,恶狠狠道:“唱,唱完了不放人,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那白维棠钻入舞台,以囊布罩住自身,肩膀一晃,一个半尺高的小木偶出现在舞台上。

    此时白维棠鸣鼓敲锣,开嗓子嘹亮,唱的词儿也是曲折回环,字正腔圆,能透过十里之外,惹得群鸦乱飞,虫鸟不叫,他敲得锣鼓震天,舞台上木偶的是活灵活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