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退朝之后,杨远为掩人耳目,特地先回府一趟,待到午时才改换一身素衣,悄悄前往太师府。
江清早已等候多时,此刻已将下人全部驱散,自斟自饮。杨远到后,立马跪倒在地,江清今日神色缓和了不少,不仅将杨远扶起,更替后者倒上一杯美酒。杨远受宠若惊,恭恭敬敬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江清笑道:“杨大人请坐,不必拘谨,东西带来了么?”
杨远连忙点头:“带来了带来了。”说这从怀中掏出一本外官名册,大梁国历,正四品以上官员可进京上朝,所谓外官,便是在地方上的四品一下官员,杨远不知江清为何索要此物,便问道:“江大人,下官愚钝,不知大人有何良策,还望大人指点一二。”
江清笑道:“陛下迁都一事非同小可,不合礼制,需有人站出来反对才行。”
杨远不得其解,又问道:“朝中何人敢违逆圣恩?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可大人要这外官名册为何?难不成还有地方官员胆敢出头?”
江清瞥了杨远一眼,解释道:“杨大人知道此事会掉脑袋,其他人会不知道?这些人久居朝堂,各个都修炼的像人精儿似的,这等关口,明哲保身还来不及,只会三缄其口,哪会出言发声?唯有这地方官员,不知朝堂深浅,自会做这出头之人。”
杨远点了点头,附和道:“江大人说的在理,可四品以下官员,寻常不得进京面圣,如何谏言?”
江清笑道:“杨大人难道忘了,如今王典被陛下斩了,礼部尚书一位还空缺着。”
杨远恍然大悟:“是极是极,下官将这茬儿给忽略了,可礼部尚书,正三品官位,若非圣上应允,大人如何随意任命?”
“本官虽没有任免朝廷命官的权利,却有向陛下举荐人才的权利。”江清目不斜视,一直盯着那本名册,突然伸手一点,对杨远说道:“便是此人了。”杨远定睛一看,江清手指下赫然写着几个小字“卢道全,现任豫州长史”。
豫州卢家,世代簪缨,卢道全祖上也曾是梁国封疆大吏,只可惜屡次站队错误,这才被一贬再贬,险些被贬为庶人,好在卢道全先父卢林乙生前广结善缘,卢道全又生的文采斐然,这才在卢林乙临终之前为独子谋得一份长史差事。
此时,豫州卢府内,卢道全在屋外不住踱步,神情焦急。原来屋内卢夫人正值临盆,听着夫人哭喊和产婆催促,卢道全愈发心急,只不过自己一介文弱书生,这当口也帮不上什么。正当此时,一名膀大腰圆的汉子踏进卢府,笑道:“卢老弟莫要心急,过不了多久,你可就要当爹啦!”
卢道全循声望去,来人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豫州将军魏守石,连忙行礼道:“下官见过魏将军,不知什么风把将军给吹来了?”
魏守石瞥了瞥身侧,佯怒道:“这等天大的喜事,你小子也不知会我一声!这不,我老魏只得亲自登门拜访了,碰巧遇上京里来的林公公特来传旨,这便顺路结伴而来。”
卢道全这才留意起魏守石身旁那名白面无须的清癯老者,作揖道:“卢道全见过林公公,不知公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林公公声音尖锐,虽看着和颜悦色,却听得人不寒而栗:“无妨,咱家稍等片刻,稍后再宣旨不迟。”
正当三人交谈之时,屋内传出婴儿啼哭,产婆推门而出,高声叫道:“恭喜卢老爷,贺喜卢老爷,夫人生了,生了一对公子!”
顾不得其他,卢道全火急火燎冲进屋内,此时卢夫人脸色苍白,躺在床上,身边躺着两个刚刚落地的小娃娃,嘴角含笑。卢道全看着妻子,眼神温柔,柔声道:“夫人,生受你了。”说完轻手轻脚抱起一对麟子,眼中噙着泪水,笑道:“我卢家有后了!”
夫妻二人正沉溺在喜悦之中,忽听屋外叫道:“卢老弟,既然母子平安,就先出来领旨吧,莫要让林公公等的久了。”
卢道全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这桩事,安顿好妻儿后,走出屋子,只见林公公双手捧着升职,尖声道:“豫州长史卢道全,上前听宣。”卢道全正了正衣襟,恭敬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听闻豫州长史卢道全,多有才艺,宽博谨慎,敦厚行义,通国达体,自出任豫州长史以来,鞠躬尽瘁,深得朕心,念其辛劳,特封卢道全任礼部尚书一职,于三日后上京面圣,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