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做什么,赶紧收起来。”韩秀峰脸色一正,紧盯着他很认真很诚恳地说:“你我啥交情,何况办这事真用不着打点。”

    “四爷,这是谋官,不是干别的,怎会不用打点?我不能让您帮了那么大忙,还得倒贴银子!”

    “说不用就不用,再这样我生气了。”

    “不行不行……”

    “有啥不行的,”韩秀峰把银票硬塞还给他,随即话锋一转:“待会儿我让大头带你去后院儿见个人,今后究竟要办什么差,他会跟你交代。再就是到了江西,见着曾国藩曾大人之后,曾大人要是问起来有啥说啥,不要有所隐瞒。”

    “曾大人会问什么?”

    “问你跟我是啥关系,问你之前的经历。总之,在这儿你是我韩秀峰的好友,但出了这道门你就是郭大人的人。”

    余青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明白,我记下了。”

    韩秀峰笑了笑,随即指着刚放下的信问:“郭大人在信中托我要是有机会就在皇上跟前帮温绍原说几句好话,温绍原咋了,是不是惹上了啥麻烦?”

    温绍原是继张翊国之后江北唯一能打的地方官员,余青槐人在这儿但一样担心老家安危,连忙道:“禀四爷,这事说来话长,江北官军被秦日纲击溃时,统兵的文武官员死的死、逃的逃,就温绍原守住了六合,后来甚至率勇壮出战,把原本打算从浦口过江的秦日纲逼退回了瓜洲。

    德兴阿、翁同书和总兵叶长春仓皇逃命时,曾差人传令他坚守,说朝廷有谕旨,只要能守住就保举有功将士。可秦日纲率兵去攻江南官军,据守扬州城的长毛也跟着撤走之后,德兴阿就像忘了有这么回事。

    有功不赏,让他今后怎么带兵,所以他就去扬州找德兴阿理论。结果德兴阿和翁同书恼羞成怒,上折子弹劾他妄称曾见谕旨,干预保举,奏请皇上将他革职查办。”

    “他们自个儿贪生怕死,闻风而逃,却命别人坚守。结果人家守住了,他们非但不兑现承诺,还弹劾人家!”

    “所以郭大人气得要上折子弹劾,好在被杨先生等幕友拦住了。”

    “为何拦?”

    “郭大人只是道台,德兴阿是钦差大臣,得罪不起。何况不只是一个德兴阿,还有一样得罪不起的翁同书。”

    “也是,”韩秀峰微微点点头,随即转身道:“小山东,去后头找下吉禄,让他翻翻近期的邸报和宫门抄,看有没有涉及江苏候补道温绍原的。”

    守在外头的小山东急忙应道:“遵命,小的这就去。”

    边聊边等了大约两炷香的功夫,吉禄拿着一份“宫门抄”跟着小山东走了进来。见花厅里有客人,先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等行完礼才捧着“宫门抄”道:“四爷,卑职只翻到一道谕旨,是六天前的。”

    “念。”

    “嗻!”吉禄清清嗓子,抑扬顿挫地念道:“谕内阁,德兴阿奏参道员干预保举,请旨革职拟罪一摺。江苏留防六合之候补道温绍原,以总兵叶常春等未与保奏,无以示表扬等语具禀。又请将浦口水军、六合防兵奖励,妄称曾见谕旨。经德兴阿查核不符,实属荒谬。本应治以应得之罪,姑念该员督带兵勇,防剿江北一带,著有微劳。著从宽革职免其治罪,仍留六合地方,责令带勇防堵,以观后效。傥再不知愧奋,著德兴阿、翁同书会同该督抚严参惩治。”

    韩秀峰终于松下口气,回头道:“皇上圣明,没偏听偏信,不然温绍原绝不会只是革职留任这么简单。”

    确认温绍原没有多大事,余青槐同样松下口气,不过想想还是嘀咕道:“可温大人终究蒙受了不白之冤,贪生怕死的无罪,跟长毛拼命的却被革职,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