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徐师爷,有请吴煦和孙丰。

    没想到吴煦这才来不大会儿,就跟张光生聊得火热。想到他们都是钱塘人,说不定早就认得,韩秀峰也就没说什么。

    相比不但自来熟,而且言谈举止滴水不漏的吴煦,署理上海知县孙丰显得有些拘束,说话时恭恭敬敬,甚至按初次拜见上官的惯例呈上履历。但一谈到城里的那些乱党,他显得远比吴煦焦急,大有拜见完之后就去召集士绅商贾筹集粮饷招募壮勇平乱之意。

    不过想想也正常,他不晓得候补了多少年,终于署理上个缺,要是不赶紧收复上海县城,他这个县太爷就名不符其实,更别说把捐官补缺的银子赚回来了。

    韩秀峰权衡了一番,干脆把他们介绍给刚从江上收税回来的吴健彰,让吴煦跟吴健彰一道与洋人交涉,让孙丰跟吴健彰一道召集士绅商贾、筹集粮饷,招募壮勇,帮同即将赶到的平乱大军攻城剿匪。

    吴健彰虽说被夺了职,但之前捐的顶戴和花翎还在,到底究不究办他朝廷迄今也没个旨意,何况他不但最了解上海的情形,而且跟洋人交情不浅,初来乍到的吴煦和孙丰对韩秀峰这么安排没任何异议,就这么率幕友和家人跟吴健彰忙去了。而安排好一切的韩秀峰不但做起了甩手掌柜,并且让大头等人收拾行李打道回原来的宅院。

    张光生收拾好行李,背上行囊忍不住问:“四爷,在这儿呆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去,回去之后这边的事怎么办?”

    “是啊四哥,为啥总搬家?”大头同样好奇。

    韩秀峰回头看了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随即转身道:“吴健彰能打探到刘丽川请英吉利领事帮着给江宁捎信的消息,刘丽川等会党头目一样能打探到我们的消息。租界鱼龙混杂,我们还是谨慎点好。”

    “四哥,你是说那帮龟儿子会来绑我们?”大头追问道。

    “也可能派人来刺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可不想稀里糊涂死这儿,更不想被他们绑城里去。”

    已铁了心跟韩秀峰混的二鬼子林庆远深以为然,下意识说:“刘丽川和陈阿林肯定知道四爷来了,甚至知道四爷这几天就住在这儿,之所以迟迟没动手是担心得罪花旗领事。可现在花旗领事不但答应吴大人按旧例课征花旗商货的关税,还把‘羚羊’号上的洋枪洋炮交还给吴大人,明里暗里帮吴大人对付他们,他们一定不会再给花旗人面子。”

    “所以说此地不宜久留。”

    “四爷,我们走了吴老爷和孙老爷他们怎么办?”张光生想想又问道。

    “你没看出来啊,他俩都想建功立业,就算让他们跟我们一道走,他们一样不会闲着,一样会抛头露面。我们不挡人财路,更不能挡人家的前程,他们想建功立业就让他们建功立业去。”韩秀峰确认没落什么东西,示意换上便服的大头等人启程。

    好不容易遇上个同乡,张光生既担心又有些舍不得,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韩秀峰干脆笑道:“光生,你要是担心吴煦就留下,我回去之后反正没啥事。”

    “四爷,我……”

    “就这么办,你本就不是我的家人,只是受你堂哥之托留在上海帮我几天忙的,而且你已经帮了我大忙。”

    张光生权衡了一番,拱手道:“四爷,那我就留下,这边要是有什么消息,我也好及时去向您禀报。”

    “好,不过你得小心点。”

    “四爷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

    众人从后门走到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边,乘早雇好的船回到紧挨着英租界的宅院。徐师爷没回来,而是从花旗租界直接回了松江。宅院里就剩伍德全等“日升昌”上海分号的账房先生和几个伙计,以及徐师爷留下的两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