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媚纤弱褪尽,霍灵渠目光严厉,绝美的容颜顷刻间似有寒霜笼罩,自幼相依为命,她岂能猜不出妹妹行为异常背后的可能原委?

    “嫁人啊,重阳节见面时我跟你说过有个江南富商迷恋我愿意给我赎身还要娶我为妻,难道只能你有男人会给你赎身,我不能吗?”霍桑柔把背着的包裹塞给姐姐,努努嘴扮娇蛮:“这是这几年我攒到的金银珠宝,够养到小祐长大了。”

    霍灵渠审视几息时间收起质问之态,接住包裹放到靠窗边的玫瑰椅中,走回书桌前,抬手摸摸男童的脑袋,柔声安抚道:“小祐不怕。

    竹屋后面有花园菜地和果树,那橙子树结着黄澄澄的甜橙成熟了很可口,娘和姨母要说些大人的私房话,你乖乖去竹屋后面玩,有事情就跑回来找姨母。”

    男童眼圈微红着点点头,吸吸鼻子,转身抬起小手臂抹抹眼睛,慢走两步又快跑起来,眨眼间跑出她们的视野;霍灵渠依旧注视他消失的方向,连日心慌在这刻沉入湖底。

    “在这个人世间我们只有彼此和小祐,如果你背着姐姐要去做傻事,你让姐姐怎么活?你给我句实话,是不是被你打探到我们的身世了?”

    “没有!”霍桑柔立即否认:“你瞒得死死的非要独自承担,十几年都不肯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能一直留在青楼,而且我也有些过腻这种日子,那么恰好有个富商愿意给我赎身,当然要抓紧啊。”

    霍灵渠转头逼视妹妹:“如果让我发现你骗我,黄泉路上你都别认我。”

    “可你会认我的。”霍桑柔埋汰:“姐姐你都不会威胁人还总要这么吓我,有意思吗?看我都把小祐给你送过来了,不是因为我铁心要嫁人能舍得吗?

    况且娘去世时我才六岁能对娘剩多少印象,当我会像你那么傻吗?你都负担二十年了,真的不觉得累吗?我翻来覆去想好多年还是觉得我们该先为自己打算,我们姐妹的重心应该是过好下半生而非报仇,报仇只能靠机缘凭天意。”

    “真没骗姐姐?”霍灵渠有些松动,拉住她的手问,霍桑柔转而怀抱住姐姐背向而视,盯着这间竹屋,眼眸逐渐泛红:“你要确认八百遍吗?我为何要骗你,我们的前半生已经过得够苦了,后半生还不能为自己活吗?娘在天上不会怪我们的。

    姐姐你也听我句劝,别听主公说那些什么你现在这男人口蜜腹剑奸同鬼蜮,我说只需男人对我们好就够了,他对你八年都没变心,不错的;你趁早给他生个孩子,有了孩儿你跟他才算真落定。”

    “自己都还没落定呢,”霍灵渠松开妹妹的怀抱,抬手拂过桑柔额角的碎发,殷殷期许牵动着眼底最深切的柔情:“当年我就不同意你步我后尘,可你不肯听;如今能有男人愿意对你好,你别使性子,好好跟他过,别操心姐姐和京畿的事。”

    “姐姐你就放心好啦,我都二十二岁了,我都懂得。”霍桑柔灿烂笑着,努力笑着,压住泪意掩住所有的恨与痛让姐姐放心,只是没忍住又抱住姐姐哽咽:“我走以后,我是说我嫁到南边以后,姐姐你带着小祐要好好过呀。”

    竹屋往北有菜畦水汪花香馥郁,小灯笼似的黄橘缀满橘树枝头,明亮的阳光穿过枝叶缝隙散落一地细碎的光点,照见躲在橘树背后的男童暗暗伤心着无声落泪。

    霍桑柔在竹屋中用顿午膳后独自离开,小小男童红着眼眶站在竹篱笆前一直不肯挪动,整下午闷闷难受,入夜后霍灵渠在客房给孩子铺床褥,看他难过,只能拉过孩子抱在怀里,宽慰道:“小祐莫怕,姨母也会像娘一样抚养照顾小祐。”

    “姨母,”男童哭声哀戚:“姨母知道我爹吗?娘不肯告诉小祐,姨母告诉小祐好不好?娘不要我了,姨母也不用养我、把我送给爹爹吧,我想要爹爹。”

    霍灵渠眼眸顿生酸意,张张唇没能安抚反而先尝到片苦涩,平复下沉静道:“爹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很难找到,小祐就跟姨母生活。”

    男童摇头祈求:“小祐已经八岁能走很远很远,小祐能找到爹爹的,姨母告诉我;别人都有爹爹,只有小祐从没见过爹爹,我想要爹爹。”

    霍灵渠取出手帕给他擦擦泪,模棱两可地给个应承:“再过几年等小祐长大些再想,小祐现在还找不到爹爹,就安心跟姨母生活。”

    安抚住小祐照顾他洗漱好后歇息,霍灵渠也没离开,坐在床前凝望男童的睡颜,晏霁之提灯笼找过来时她还坐着看着仿佛入了神。

    “怎么像是触景生情睹物思人,难道我不让你与妹妹相见吗?”晏霁之握住宠妾的柔荑拉她站起,要带她回主卧不想遭到些许抵触,笑着提醒:“再过半个时辰要子时了。”

    “小祐很不安,我想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