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雨院里,云识和月欢正伺候黎滢起床,“姑娘别赖床了,等下老太太、黎三老爷和黎姑妈该到了。”月欢说的即是黎滢她们兄弟姐妹四人的祖母,姑妈和叔父。

    云识给黎滢梳着发髻,黎滢随手拿起一支珍珠的单簪正想着插在哪里比较好,黎淑早已梳妆整齐的来了“我看看咱们三姑娘起床了没有啊。”

    “二姐姐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今天就赖了一会儿。”黎滢撒娇似的回道。

    黎滢刚梳妆完毕,没一会儿就有丫头来报叔父带着祖母来了。黎滢在徽州只见过叔父和祖母两次,虽说血缘亲近,但也不甚熟悉。

    刚走至宜庄院门口就听见里面的谈笑声了。黎老夫人正瞧着黎润,“润儿真是越发的出息了,我瞧着是为官做宰的模样,日后能光耀门楣的。”黎润是祖父的长子长孙,黎老夫人自是对他给予厚望,心里又对他宠爱有加。

    “这是宋姨娘,在徽州的时候老爷纳的,这是淳儿,今年才三岁。”林素萧给老太太一一指认。

    黎老太太一点头一边称好,又微微皱起眉头“你们这房四个孩子,算不得人丁兴旺,你三弟家六个孩子呢。”林素萧只在一旁微笑,她身子弱,尤其早些年刚进黎家的时候都称得上是个药罐子,不好生养,这些年只得了黎润和黎滢一双儿女。黎杨开口道:“我的孩子要是懂事明理,为人仁善,只要一个也够了。素萧这些年给我教养的这几个孩子,哪个不好?母亲就不要操我们的心了,素萧教的孩子还有哪个不孝敬您的不成?我们这还说府里祥安堂给您留着,您哪天高兴了也可以搬来这儿住。”

    一番话给黎老夫人说的不好再开口,只得点头。正巧这时黎淑黎滢走了进来。

    “给祖母请安。给叔父、婶母请安。”两个人一同一一施礼。惹得三人脸上满是慈爱。

    黎二夫人姓邹,家中富庶,之前父亲也是做官的,只是在她们婶母邹夫人幼时就亡故了,邹夫人母亲便带着两个孩子行商了。邹夫人将两个孩子推到黎滢黎淑面前。

    先拍了拍女孩“这是文琅,黎文琅,该是淑儿的妹妹,滢儿的姐姐。”后又拍了拍男孩“这是黎泽,你们的弟弟,家里别的孩子还小呢,就没带来。”

    “老爷,高老爷带黎夫人来了。”魏管家来通报。“咱们待会在绛熙厅开席。”

    黎姑妈即黎杨的二妹,叫黎玉柔,嫁与高家。黎杨自小就对这个妹妹爱护有加,虽不是一奶同胞,倒是比同父同母的关系还要好,这几年他们在徽州除了林家,黎玉柔一家也常去探望,两家关系自然更亲近些。

    这顿饭吃的也算欢声笑语。

    待到下午,送走了祖母、叔父和姑妈一家,黎滢躺在床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看着屋顶愣愣的出神。突然一个念想一现,这是都城,繁花似锦之地,都已来了几日了,只第一天微微透过马车的帷幔见过,当时耳朵里满是街贩的叫嚷声。黎滢总想着能见些新奇玩意儿,实在耐不住。

    “月欢,你陪我溜出去看看都城的好玩的吧,云识留下来,万一母亲问起,你就随机应变。”

    “姑娘可别难为我了,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哪承受的起,我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呀。”云识谨慎,委屈的哀求着黎滢。

    “云识,别忘了我会些功夫的,要是出了事打不过我跑的过,我就在咱们府门前的长街上玩一小会儿,没人会发现的,走了,月欢。”说着黎滢便只留给云识一道背影了。

    “我倒宁愿你被府里的人发现走不了。”云识嘟囔道。

    长街不算都城里的繁华之地,但是民俗、文化的不同足以让黎滢月欢玩一阵子了。木雕的精致人偶、五颜六色的夸张面具,钗环香袋,扇坠胭脂,还有手编的柳条的小花篮,黎滢带着月欢在各个摊贩前蹦蹦跳跳的,有的她见过有的没见过,两个人像小兔子。这就是她所能感受到的冲出枷锁的快乐,一种叛逆的刺激。

    她活泼的身影也被不远处的少年收入眼帘。

    直到一声惊慌打破了宁静:“闪开!快闪开!”是有人的马受了惊,在长街上横冲直撞,这马偏偏一味乱撞,已经撞倒路边不少人了,眼瞧着冲着黎滢奔来。黎滢本来还在把玩一个人偶,红色的衣裙颇有神韵,转头却见一匹受惊的马要撞过来,虽说她学了一些功夫,但也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现下只剩两腿发软了,动弹不得了。

    瞳孔里映射的马儿的身影越来越大,黎滢脑海里浮现出了家人守着她的尸首的场景,母亲哭的瘫倒在父亲怀里,大哥哥用衣襟拭去止不住的眼泪,还有她的二姐姐,毫不顾及的趴在她的尸首上,眼泪染湿她的胸膛。她想她才十岁,她想她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