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真要好好看看了。”

    稍稍走慢了一点,充斥在黄裳耳边的窃窃私语,就变成了幸灾乐祸的内容。

    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幻听,黄裳想着,毕竟在宣德门内说要看乐子也未免太猖狂了。

    不过当他回头,就发现了几名低品的朝官。方才说得很开心,但对上黄裳的双眼后,就立刻噤口不言,这让黄裳一下就确定了方才到底谁在说话。

    这几位都是年纪老大,却只有一身青色官袍。这个年纪还没有一身朱紫,没有后台是肯定的,同时应该也是没有多少才能,否则朝堂上能做事的官员数量绝少,真正有能力的早就升上去了,或是贬出去了,而不是靠熬资历熬到了这一步。

    对他们来说,高层的变化,的确只是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至少在可以看见的未来,他们的生活不会因为两府中的人员变动而有任何变化。

    黄裳暗暗记忆这几人的形象,很快就穿过了宣德门,当他重新沐浴到头顶的阳光,周围一线就安静了,没人会在皇城中的高声喧哗。

    黄裳随即举步,随着人群,往文德殿过去,然后他看见了韩冈。

    ……………………

    韩冈走得不快,但周围都空出了一片,比起人流中朝官们,速度反而更快一点。

    他看似沉稳的走着,矩步方规,行动举止与他的身份相匹配,可他的心中却在想着一些不相干的事。

    惟俭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

    范文正公这一句说得很好,可惜能做得到的就寥寥可数。

    韩冈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到这两句上的要求。

    韩冈并不算节俭,比起范纯仁在招待客人的饭菜上加上两撮肉末就算是超越父辈的奢侈,韩冈家中的日常开支可算是石崇、王恺一流了。不过他的清廉,不会比任何清官差,而在百姓们的口碑中,亦是以清廉著称。

    他对人也不够宽容,饶恕两个字在他的字典里,定义肯定与范仲淹完全不同。但德行,当今世上谁也不敢自称能与他相提并论。

    不过前一句倒也罢了,后一句就是做到了,恐怕在朝堂上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韩冈瞥着不远处的范纯仁,却并不在意自己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范文正公一次又一次的被赶出朝堂,而遏制了他整个官场生涯的政敌,绝大多数时间却都能够安稳的坐在相位之上。欧阳修说两人最后还是和解,戮力同心,共御西北二寇。可就算欧阳修所言为实,在和解时,范仲淹的心中恐怕也是苦涩的。

    如果这一回的选举放在庆历年间,尽管当时范仲淹扬名天下,光芒四射,但朝堂上,尤其是高官之中,会选择他的依然是寥寥可数。一切都要看实际利益,而朝臣们一贯又是最为现实的一批人。

    终于要开始了。

    站定在文德殿外,韩冈收回了飞出去的思绪。虽然还有朝会,但流程早已确定,朝会一结束,可就要等着开场了。

    而开场之后,这一场大戏,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