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的。”韩冈语气平静。

    宫变失败之后,太皇太后其实就已经死了,政治生命宣告结束,在宫中也是被严加看管着,几年下来,在宫中的势力烟消云散,在朝野也是形同隐身。逢年过节的典礼仪式,都是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没让她参加。直到真正重病垂死,才再次惊动朝堂。现在她死了,只会让人松口气,

    而且如果是当年宫变后不久,高太皇就去世,少不得会有谣言说是子妇弑姑——大宋以孝治天下,父母不论做了什么,做子女也不能报复。但这么些年过来了,去年太皇太后就病重待死,撑到今年才去世,这就不用担心什么谣言了。

    宫变之后,连高家的人都高官显爵的养起来,只是不能任实差。之前太皇太后病重,太后不仅辍朝,还命宰辅去大相国寺祈福,做得已经是仁至义尽,没人能说她不是。

    这样的情况下,还怎么有乱子?

    进了厅门,韩冈坐下来大模大样的翘起脚,云娘上来帮着脱下了鞋袜。周南、严素心也从身后使女手中拿来了更换的衣服。

    这些琐事,一直以来全都是妻妾们来做,尽管韩家的婢女上百,但王旖四女从不假手他人。

    “明天开始就要忙了,今晚权且先歇一歇。”韩冈边换衣服,边说着,“太常礼院可是从今晚开始就要忙了。”

    他说话中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这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待韩冈穿好家常的袍服,周南拿起一条束带,来给他围上,顺便问道,“政事堂今晚就没事?”

    韩冈抬起手,“都交给熊本了。”

    将带扣扣好,调整了一下束带位置,周南仰起头,“熊参政?原来是他今天当值。”

    “不是他……不过大哥去了横渠书院,还不是要先抹几天桌子?苦活累活,本都是新来的差事。”

    云娘一下捂着嘴,想笑不敢笑,后面的使女也有差点笑出声的。

    周南却没笑,她依然不能安心。当初宫变,可就是因为前夜是两个谋逆的宰执值守,才差点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让下人们先退了出去,她低声问,“官人,当真不要紧?”

    “有王君万在,中书那边还有宗泽值守,怕什么?”

    韩冈终于把自己的底气给说了出来,他也不想自家的妻妾都惶惶不安。

    王君万是张守约的老部下,也是韩冈的老熟人。前些日子,王厚升任了三衙管军中排在最后的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在北庭立了些功劳的王君万便接替了他的位置,担任东上阁门使。

    这两年,皇城内的差事,至少有一名会是来自于西军的将领担任,王君万便是最新的一个。

    王厚、李信先后升任或出征,但在宫内,韩冈不缺执掌兵权的门人。不说西军,就是京营禁军,当年河东御寇,也有多人在韩冈麾下听命,在韩冈手中,升官发财的为数众多,只靠旧日的威信,他想做点什么都有人听他的吩咐。

    更不用说,中书门下今日值日的还有宗泽,更有多少想讨好韩冈的堂后官,真要出了什么事,韩冈必然第一个得到消息。

    在内院换了衣服,若是往日,韩冈稍事休息,就会去外院面客。但今日,太皇太后去世,一应应酬也就要歇上一歇了。要不是王旖出去了,家里也可以难得一次的轻松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