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皇城城门开启前一刻,称病多日的苏颂匆匆赶到了。

    为了避暑而称病了多日,苏颂今日的精神状态很不错。

    韩冈看得心中一阵堵得慌。自从开战之后,两府的事务陡然增多,自家这段时间累得瘦了一圈,苏颂倒是将养得面色红润,人也胖了两分。

    苏颂走过来的时候,韩冈没好气的问:“丞相安乐否?”

    苏颂回道:“能者多劳。”

    韩冈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有种既视感,好像以前有过这种对话。

    “听说今天会有好戏看。”苏颂低声笑问。

    韩冈颇有几分惊讶,苏颂开玩笑的时候可不多见,“只有猴儿戏看,子容兄看不看?”

    “……真不想看,”苏颂沉默了一阵后说道,“台谏之中尽是此辈,吾等之过。”

    “御史之任,本与宰相无关。何况能如三舍人者,世间又有几人?”

    当年苏颂正做着中书舍人的时候,与同僚宋敏求、李大临共同拒绝起草李定迁任监察御史里行的诏书,缴还词头,最后被天子一起罢去,这是一场严重的政治事件,也是旧党对抗新党的过程中一次巨大的挫败。尽管事后苏颂等三人被旧党宣扬为三舍人,但旧党在中书中势力又缩减了许多。

    苏颂扯了扯嘴角,韩冈这句马屁拍得可让他不舒服。

    事实证明,他们当初的争辩,完全是一个错误,给人当枪使了。而且三舍人是三舍人,御史则是御史。中书舍人能缴还词头,能驳回诏书,可以约束天子,而御史则是天子克制权臣的利器,否则监察御史的任命,就不会绕过两府,不给宰相和枢密使荐举权,两者根本不好类比。

    “御史台三番两次螳臂当车,玉昆你是不是厌了?”苏颂转移话题。

    “总得让人说话才是,不让人当面说话,就会背后坏事了。两相比较,让人说上几句那还好些。”

    “真是胸有成竹了。”

    “非是韩冈有把握。有两条铁路为沈括做保,螳螂也罢、乌鸦也罢,都挡不住碾过来的车轮。”

    ‘历史的车轮吗?’苏颂会心一笑。

    《九域游记》中的词汇,虽多无典故,语出不经,但如今当真是流传开了,时常能听到有人嘴里蹦出一两个来。

    今日御史们敢在文德殿上发难,只是认为王中正的受命是太后的表态。而太后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虽然苏颂也想也知道,但他更清楚,沈括的位置是靠实打实的功绩做出来的,即是做不成宰辅,也照样是朝堂重臣,轨道工役暂时还离不开他这个熟手。而御史们,若依然按照过去的惯例来行事,下场绝不会好到哪里去。

    炮声响起,城门缓缓打开,新的一天,终于开始了。

    韩冈扫了一眼城门洞前的几名御史,还有居于人后的御史中丞舒亶,对苏颂道:“该进去了。”

    该进去了,韩冈回首,冲依然紧张的沈括点点头,与苏颂一同走进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