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按在?床边亲吻的时候,虞歌整个人都微微恍惚了?起来。

    在?冰冷湿润的唇齿纠缠之间,她在?黑暗中睁大了?眼,隔着根本无法对焦的距离,只看得见恶鬼脸上的血渍与脏污。

    那些大面?积的红与白在?她的视线中交织成了?扭曲模糊的色斑,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觉得身?体最深处的意识都在?这久违的亲吻中蒸腾,头顶沾着灰的顶灯与身?下?被汗水浸透的床单都在?顷刻间化作无形,只剩下?相互缠绕的鼻息与体温。

    她与谈临非第?一次在?这张大床-上接吻拥抱,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是她们刚刚领完结婚证的当天晚上,也在?是这样一个闷热躁动的夏天,也是在?同?样昏暗而寂静的环境,她甚至还能清除地记得,那天床头柜上摆了?一大捧快要开败的黄百合,散发出又烈又浓的馥郁香味,几乎熏得人头昏脑涨。

    恶鬼垂落的长发笼罩在?她的脸侧,虞歌稍稍偏了?下?头,透过?那层层叠叠的黑色发丝,似乎能够穿过?漫长而微渺的时光,看见当年那个又软弱又骄纵的自己。

    在?结婚之前?,她的确从未对谈临非起过?半点疑心?,因为这个永远都陪在?身?侧的年长恋人实在?是太体贴、太好脾气了?,很多时候,对方?那份宽和而纵容的态度,几乎能够让旁观者觉得稀奇。

    在?虞歌的印象里,谈临非从小就很优秀,但往往并不是人群里最夺目、最张扬的那一类人。

    无论是在?学业里还是生活中,这个姐姐都表现得足够聪明,然?而那也仅仅是聪明而已,至少在?她们都还年轻的时候,谈临非身?上是不具备什么显而易见的精英气场的,性格好像也算不得强势,非要找个词形容…似乎也只有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温和。

    特别是在?她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这种特征便体现得尤为明显,每当她侧过?头,都能看见谈临非微微错后半步的身?影,那道身?影的脸上或许会流露出不同?的神色,但目光却永远是安静下?垂的,以至于连姿态都显得尤为温顺、尤为柔和,仿佛一道沉默而低调的虚影,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她去上补习班时,这道影子替她拎着装满了?试卷与习题的书包;她踏进大学校门时,这道影子为她拉着精细收拾好的行李;她和父母一起爬山郊游时,这道影子会一直替她备好刚好入口的温水;她和朋友出门逛街吃饭时,也只需往后一伸手,这道影子就会很有眼色地去帮她结账付钱。

    ——就连亲生父母与小时候雇来的保姆也不曾将她照顾到这个份上,那真是到了?一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程度。

    她们在?大学门口租房同?居的那段时间,她时常因为熬夜打游戏而耍赖不去上早课,谈临非总是非常有耐性的蹲在?床边哄她,最后甚至迫不得己地给她刷牙擦脸,帮她换好出门要穿的衣服,再一路把她送到教室门口。

    这样的相处模式听起来既夸张又不公平,但她那时真的已经完全习惯了?,在?谈临非面?前?,她好像可以全然?扔下?成年人的面?子与戒心?,心?安理得地假装自己还是个十岁的孩子,蛮不讲理地索取一份陪伴与照顾,而无需去考虑旁人的眼光。

    与其说是恋人,她在?年少的时候,其实更?多地将谈临非当作家人,之所?以想和对方?一起谈恋爱,一方?面?是贪图新鲜、刺激与浪漫,另一方?面?……

    也只不过?是出于一种与孩童类似的、自私而恶劣的独占欲而已。

    即便她身?边也有朋友与同?学在?谈恋爱,即便她看过?的狗血电视剧与也不在?少数,但在?结婚以前?,她其实不太能领悟所?谓爱与喜欢的感觉,她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姐姐拱手让人而已。

    对年少时的虞歌来说,没有比姐姐更?让她放心?的人,谈临非会和别人在?一起的这个设想是那么遥远,又那么可怖,令她不敢、也不愿去想象。

    在?她们正?式领证之前?的那几个月里,与她两小无猜的枕边人已经开始插手虞家祖业中的某些业务,在?她所?生活的圈子里,为了?家产而反目成仇的例子也不在?少数,因此,并不是没有交好的朋友直白地出言提醒。

    在?某次聚会上,朋友搂着新搞到手的小模特,用沾着酒气的巴掌糊在?她的头发上,用力揉了?几下?。

    “虞…虞小歌啊,别怪姐说话难听,就当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啊。”

    比她大两岁的朋友大着舌头嘟嘟囔囔,但眼神里却还留着几分清明。

    “你们家那位,没爹没妈的,心?眼又比你重了?那么多,还天生一副薄情相…你现在?就这么把家产让给人家了?,万一将来她变心?了?,你打算咋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