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船上忙碌的人不同,有一个老人,却总是静静坐在舰瞭望台处,抬着头,时常会出一阵荷荷声,似乎有什么卡在喉咙中一样。

    刚开始时船员们都时常去看看,看他是否需要什么帮助,但后来便渐渐习惯了,也不再去管他。

    他便是斯帕克·波利,他看着这漆黑一片的深渊,想起了刚踏上这宇宙时的憧憬,那时总以为星空会有多么壮丽,会有多么灿烂,只是到头来却现只是黑漆漆一片,再加上一段段长到让人生出各种心理疾病的航程。

    记得那时自己跟几个新人船员,在开始时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每天都有无数的期待,只是在日复一日的黑暗中,慢慢变得没有了语言,大家都变得沉默。斯帕克·波利再也没有说话的对象,只有日复一日的想着母星上的植物、泥土、太阳、女人,偶尔也想一想,想或许其他沉默着的人也是一样。

    加入众星之怒,本来只是想赚到足够的钱,回母星去度过最后的时光,只是他猛然现自己已经离家太远,再也回不去了。

    他也没有去盟重获得什么永生的想法,他已经很累了,现在终于可以睡一个长长的觉了。有时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航程中大部分时间在睡觉,他居然会产生这种睡不够的想法。

    他刚加入逐风者号时,这艘战舰上空空荡荡的,就像刚卸了货的货船,慢慢的,人多了,特别是在那一个叫人类的脆弱种族来到后,日复一日的热闹,努力,在这艘战舰上,波利又得到了久违的充实感……

    慢慢的,他习惯了这种打了鸡血似的忙碌,习惯了每天给自己找各种事情做,慢慢习惯了进修一个又一个的专业,看着帐上越来越多的晶盾,他却不知道拿来做什么,或许他只是将这个当成了一个游戏,每天都打破游戏记录便是他的快乐所在。

    所以在盟重帝国,在下船的那一刻,看着这想象了数百年的花花世界,他突然有些恐惧了,在最后一刻,他退缩到了能给自己安全感的战舰之上,最终也没有踏出这一步,选择了留守于舰上。

    一年前,他从休眠中被叫醒,为了看这被无数人传颂出各种离奇的深渊。

    “深渊,深渊,”波利喃喃自语着,现在能看到的只是深渊一堆堆异常恐怖的数字,除此之外,多色视域的种族也能看到一些瑰丽颜色,但以波利和人类一样的三色视域来讲,他眼中的深渊,只是和太空一个模样的漆黑而已。

    偶然间,逐风者号上又派出去了一个探测器,那探测器一脱离战舰的空间屏障,便出现了极为诡异的变幻,像是进入了水中,探测器猛然扭曲、晃动着。

    斯帕克·波利微微笑笑,暗说一声深渊其实还是挺不寻常的。

    他已经很老了,为了不给舰队添麻烦,他已经嘱咐过了,在他死之后,将他的物件都分给众人,没人要的扔入战舰上的焚化炉就好。而晶盾他本想设立一个什么基金,只是在暗暗打听过几个人后,最后看着自己这点晶盾只能想自己似乎想的太多,于是都捐给了战舰。

    波利又有些困了,呼吸也艰难了很多,和自己效力的第一个船长死的时候一样,波利开始回忆起自己的一生,迷迷糊糊回忆着,他现眼前却多了几个人。

    他知道这几个人就是送自己最后一程的,为了不让他们显得无聊,他将脑中回忆说了出来。他缓缓的放,他们静静地听:

    那个没有支持自己梦想,劝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甚至以死逼过自己的、自己离开时还年轻的母亲。

    那两个为自己起过争执,最终却没和任何一个走到最后的姑娘,曾经有一个还和自己在基兰草地中欢好。

    那年在篝火前喝醉胡吹了一堆、其实窝囊了一辈子的爷爷,自己还曾偷过他的酒喝。

    那个和自己一样憧憬着星空,最终却落选的好友。可能他会在母星上安居乐业,子孙成群,却最终以没能踏上星空为由遗憾了一辈子。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荷荷声多了起来,他恶作剧般想到一个问题,若是自己今天没死,又多活上几年,眼前这些来送自己的年轻人会是什么表情。

    他感觉到那一直使不完的劲正从脚底慢慢流走,他愈无力起来,终于没有力量再说一句话,于是又将脑袋扭向那漆黑一片的深渊。

    “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