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次不甚友好的相处,宋翊祯对顾佟宴嘴硬偏激这点深有体会,是以一看了魏木嫣传上来的供词,便猜顾佟宴偏激的怪毛病又犯了。

    本还算熬夜批阅奏折的,看来还是得亲自去趟长乐宫。

    到长乐宫时,顾佟宴已入睡,没让人将她叫起,他到内室看了她一会,出来的时候问了清荷珍妃这日的情况。

    顾佟宴上午在太后宫里皇帝是知道的,清荷便说了珍妃下午去逛御园,杜昭仪突然出现,上前与珍妃说话,后来不知两人是谁抓了谁,再然后杜昭仪撞到了假山石上,随后便跌到地上捂着肚子喊疼。

    当时顾佟宴背对着宫人,挡住了杜昭仪,因而长乐宫人都没能看清是谁先动手。

    宫里虽有法理可言,但在弱势一方损伤较大的情况下,有利的形势就会倒向弱者,何况长乐宫上下皆不能为她们的主子证明她没有推杜昭仪,珍妃本人还认了罪画了押,正常来说,此桩事件应是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若非知道顾佟宴有郁症,心知她不仅没有为自己争风吃醋的闲心,还时刻想着出宫与郧王相聚,就她曾绊倒十二岁的宋嬉灵而言,宋翊祯定会相信所有不利于顾佟宴的证据。

    宫里一件小事水都很深,这道理皇帝清楚得很,杜昭仪这一个月不怎么出门,偏一出门就碰上同样不怎么出门的珍妃,这巧合过于刻意,很难让人相信不是蓄意谋划。

    既然知道事情绝没有表面简单,宋翊祯自是不能坐视不理,让顾佟宴承受不蒙之冤。

    为了不让顾佟宴胡思乱想,郁症又犯,他特地吩咐清荷,等珍妃明日醒来,转告她不必担心会背上谋害龙胎的罪名,他会查明真相,还她清白。另外又像老婆子一般操心地叮嘱清荷好生照看珍妃,才放心离去。

    回清心殿的路上,皇帝命人去请照看杜昭仪龙胎的太医入宫。

    这一夜宫里有人睡得香甜,好梦者如顺妃,自以为扳倒了珍妃,便高枕无忧安心入睡,但也有人一夜未眠,杜昭仪便是,她失子身体损伤不提,心里难受悲痛才是她难以入眠的真正原因。

    她坐在榻上自怜自艾,心腹宫女声响不大进来,小声告诉她,端贵妃来了。

    此时已是深更半夜,端贵妃骤然前来,怕是事情发展有变故,杜昭仪赶紧抹了眼泪,让宫女请贵妃进来。

    魏木嫣是伪装成太监前来的,进来后,杜昭仪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贵妃。

    杜昭仪忙起身要行礼,魏木嫣阻止了她,“你才小产,身子虚弱得很,不用多礼了。”说着还亲自将她扶回去。

    见她漏夜前来,还乔装成这样,杜昭仪心里惶惶,唯恐是小产之事出了变故,不待魏木嫣说明来意,她便问,“娘娘这么晚到嫔妾这,可是有重要之事要嘱咐嫔妾?”

    从前圣宠正厚之时,她与魏木嫣说话,可从来没这般恭敬过。

    魏木嫣暗讽她的惺惺作态,面上却摆出一副亲和的样子,将杜昭仪的手捂在手心,体贴揉搓着,话语怜悯道,“好妹妹,你受苦了。”

    “反正嫔妾这胎也生不下来了,既能替娘娘除掉心腹大患,还能保住我父亲性命,嫔妾这胎落得值。”

    杜昭仪话说得轻松,但一字一句都在剜她的心头肉,提醒她,龙胎已经没了。

    魏木嫣唇角浮起一抹浅淡的笑容,将杜昭仪额前汗湿的一簇碎发捻到耳后,才红唇轻启道,“妹妹即知你此胎必落,那你落胎一事便怨不得任何人了,对吧?”

    才落了胎,杜昭仪身子本就虚弱,脸色苍白,听了这话大惊失色,忙问,“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珍妃不承认,反咬嫔妾一口,若是如此,嫔妾明日愿与之对质!”